第五章第四节

    5.4前天下午，老蒲从县城回来，开车走在大堤上，远远看见一个人，一个小青年，在大闸那站着。一会儿，那小青年坐到了大闸的石墙上，老蒲判断那青年的双腿一定是耷拉在石墙里边了。他想这孩子干嘛？胆子忒大了，这要是不小心掉下去，下面可是一丈多高的墙，再下面是一仗多深的水啊！想上来可就不可能了。他想不行，我得告诉那孩子离远点，别真不小心掉下去。他踩了一脚油门，到石闸那，又狠狠地踩了一脚刹车，下车开了车门站到车外，对男青年喊，诶，小伙子，小伙子——。小伙子扭头看了看他，没吱声。老蒲说你坐那干啥？别一不留神掉下去，那水可深了。小伙子又回头看了看他，有点不耐烦地扭过头去。老蒲一看不管事，忽然想到：这孩子不会是有嘛事儿想不开吧，不然怎么耷拉着脑袋不说话呢！他猛地把车门关上，朝小伙子走去，嘴里嘟囔，cao，我还就不信喊不动你了！他走到马仔身后，说我说小伙子，你到底是听见了吗还是没听见，你咋不说话唸？马仔还是不理他，这回连头也不回了。老蒲上前想拽他，手伸过去又停住，想，不行，万一他一挣猥，再掉下去，那可就成了我把人家给推下去的了。他有些着急，说，你，你这个小伙子，你咋地啦，哪不好坐，你偏偏坐在这儿干嘛？嗯？小伙子还是不理他。老蒲想，好，不说话是吧，我今儿个还就必须把你弄走，不说话就更说明这孩子脑子有问题了！他说，你听见木（没）有啊？我说你这小子是耳朵有毛病还是脑子有毛病啊？嗯？你可说话呀！

    小伙子站起身，理也不理他向堤坡下走去。这下老蒲急了，想，我这好心好意地提醒他，咋着，他还烦了？一看他已远离了石墙边儿，不怕再把他弄到下面去了，就一把抓住小伙子的衣服，说不行，你今儿个得给我说清楚，你为嘛不说话！我喊你你为嘛不说话！

    马仔立住，回头说，你有病吧？……告儿你，我打八岁就从那往下跳过。他用手指往那提闸的水泥大梁的最高处指了指。然后厌烦地看着老蒲。

    老蒲说嘛玩意？你八岁就……就跳下去过？

    小伙子看着他，意思是你这回不担心我掉下去上不来了吧。

    就是这一刻，老蒲看着这小子，忽然发现这小孩白白净净胖胖乎乎，眼眉紧憷着，眼睛往上翻着看他，像是没睡醒，眼睛是红红的，头发有点乱但好像更显出脸面不俗，心想这孩子还挺好。火气就下去了一半，问，你哪个村的？

    你问这干嘛？马仔看老蒲圆圆的大脑袋，大眼皮上布满黑点儿，翻翻着厚嘴唇，一脸憨厚相，也觉没那么讨厌了。

    我，……小伙子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怕你掉下去，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马仔转身走，说，这回不怕了吧，那谢谢啦，走吧——。

    老蒲又从后面仔细打量小伙子，不住摇着头，心里涌出一股欣喜，想，这孩子不错，可以当我的女婿。他还肯定就是这附近的，还肯定没对象，还肯定没工作，还肯定……见了我闺女还肯定乐意！不信你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