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弦歌清流
元气之融结为山川,山川之秀丽称衡湘。 南岳衡山,秀绝五岳,碧水潇潇,岳云如飞。八百里青山秀水,尽显灵逸气质。 正值秋末新晴,风清天朗,芦花萧疏。衡山七十二峰之一的金觉峰西侧,洣水如青蛇飞舞,蜿蜒流过。晨曦时刻,山光凝曙,江影涵秋。 几艘渔船随意地横在河水之中,和着微风轻荡,银星点点。大抵湖湘水乡,素来清流微波,极少险波恶浪,渔人都惯于在水中停靠过夜,以船为家,便于捕鱼。 “叶靖,起头咯,今日逢集,快起来和爹把这几天打的鱼收拾好,早点赶场去!” 一阵略带嘶哑却又中气十足的男子声音,伴着悉悉索索的衣被翻转声,惊得渔船蓬顶几只黑灰夹杂的水鸭“扑哧”几声贴水低飞而去,打破了这洣水清晨的宁静。 小渔船微微晃动着,几圈浅浅的水纹随之层层相叠,泛开远去。不多时,一位少年从船舱探出头来,慢悠悠地走到渔船前头的甲板上。 这少年约摸十五六岁,也许是常经风吹日晒,面庞微黑。但更黑的是那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配合不失灵秀的五官,显得慧黠而机敏。 “叶靖,你还磨蹭什么,还不快点把鱼篓取上来!”先前那略带嘶哑的男子声音又响了起来。渔船晃动间,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渔人步出船舱,步调沉稳,显然久历江湖。 “知道啦!”被中年渔人唤作“叶靖”的少年揉着惺忪的双眼,打着呵欠,仍不紧不慢地将挂着河水中的鱼篓逐个提上船头,将里面的河鱼分类盛装。 “嵯峨南尽楚江天,七十余峰路几千。铜柱挂云堆汉表,祝融看日起山巅。”…… 忽地,不远处突有歌诗之声随风传来,给清幽的洣水更添了几分韵味。渔船上的叶靖听来,那诗句抑扬顿挫,似暗合音律,而歌者声音清迈,高昂激越,虽不大懂这诗词意境,仍觉得相当耐听。 叶靖精神一振,站起身来,却见数丈之外,一只简易竹筏无帆自动,破浪而来。 那竹筏上昂然立着一位中年文士,身着青衫,体形修长。奇怪的是,并不见那青衫文士如何cao持,那竹筏竟逆流而行,还速度奇快,让人匪夷所思。 “金书玉简从谁得,石鼓朱陵不似前。极目衡州千万水,每闻鸿雁一凄然。” 那文士歌声又起,清越之声由高昂转而低回,一种若有若无的落寞萧索之感却似乎随声而出。 歌诗之声愈近,引得渔船上那中年渔人不由得也朝传声之处望去。转头之时,面迎晨光的渔人面庞比之叶靖犹黑三分,而线条硬朗,透着几分坚毅果敢。 中年渔人一望之下,不禁心中一凛:“这文士看似毫无动作,那竹筏却能逆流飞速而行,显见他功力超凡,绝非常人!” 一惊之下,渔人眼神敛合,低头回转之下精光一闪而过。竹筏上那青衫文士似微有所觉,也朝渔船的所在望来。 这时,竹筏与渔船相隔已不过丈许,那文士的身形已清晰可见,其人疏朗飞扬,磊落不羁,隐隐有出尘之态。 叶靖一直都看着竹筏,这下刚好与文士眼神相对。只见那文士对自己微微一笑,眼神又转向父亲身上,似乎若有所悟,但旋即又若无其事,仍旧自顾前行。 转瞬间,竹筏已和渔船擦肩而过。微云细风之下,那文士身影渐行渐远,杳然飘逝。 “好强的压迫力,好高绝的功力!”中年渔人望着长空尽头已瘦如飞燕的竹筏,心下犹自惴惴,似乎就是刚才青衫文士的那一眼,已令渔人心神激荡,气息紊乱。 “爹,刚才那人怎么一动不动,竹筏也驶得飞快啊?咦,爹爹你怎么啦,为何脸色怪怪的?”叶靖回过神来,见渔人脸色阴晴不定,眼神肃穆,接连发问。 “你快把这些鱼收拾好,小孩子问这么多干什么?”渔人脸色不豫,王顾左右而言他。 “哼,爹总是把我当小孩,好像总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得空我要去找云翰哥商量合计一下,就不信发现不了爹爹的秘密。”叶靖内心打定主意,一抹跃跃欲试的神情爬上了微黑的小脸蛋,在晨光之下倒是愈见明亮,分鱼的速度也快了起来。 天色尚早,而河面上已有舟楫往来。不一会儿,小渔船也划动起来,向着青衫文士所往的方向,荡漾而去。 ※※※ 衡州重镇,夏浦。 旭日已升,赶集的士子乡农、客商游贩渐渐多了起来。在街市的一个丁字路口,桂徕和中年渔人的鱼摊已经摆好就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