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国恨
夜如黑漆,月上中天。 雨后风至,残躯难眠。 死人与活人同时停留在恶斧山下。 但相隔不过一个人间与炼狱,或者说相隔今时与明日。 今日死或者明日死。 曹文诏终于还是去探望自己的儿子。 唐溪东却借着火光看着一个个登记在册阵亡的名字。 当年的落梁山老兄弟,又去了几个,每少一个人都像是在把当年的时光变得更遥远。 就像是柳莲清说的,人间有无数的道路,落梁山也可以走上一条与世无关相安无事的路。 但如今,摆在眼前的路,显然需要用鲜血和生命来铺就。 唐溪东望着那一个个名字,脸上露出一丝没落。 不是文青也并非矫情。 只是当年大家一起努力走向更好的生活,只是那些时日仿佛就在昨天,只是他曾经信誓旦旦的说过:会带着大家过上好日子。 是他食言了! 大帐中,曹文诏望着躺在棉被上的儿子,借着火光,轻轻拂过儿子的脸颊。 自己没有儿子,眼前的曹变蛟只是个刚过二十的孩子,曹变蛟是弟弟的孩子,过继膝下。 曹家人为人忠义两乾坤,平常人家何尝会明知前路凶险还送孩子入军从父? 但曹家会,为国生、沙场死。 曹文诏叹息一声,仰头不语。 也许自己令从子跟随从军,是个错误,但这个孩子天生就是为战场而生,勇武过人、颇有谋略。 罢了,自己都为大明出生入死大半辈子了,再献出一个儿子又何妨? “父亲大人。”棉被上的曹变蛟忽然张开眼睛,嘴里嘶哑着叫道。 曹文诏闻声急忙低头,看着挣扎着要起身的从子,连忙一把按下。 “父亲大人,这是何处,后金退兵了吗?” 曹文诏端起水袋,倒了一碗凉水,扶着从子的头,轻轻喂了两口,而后再小心放他躺下。 看着从子发急的脸孔,曹文诏脸上露出复杂:“平阳唐溪东带兵傍晚赶到,后金全军覆没,只余不到百骑逃离,现在暂无战事。” 曹变蛟恍惚了一下,平阳?唐溪东? 而后终于明白父亲脸上的复杂,因为此刻他心中何尝不是有着难言的复杂。 “哪?其他地方赶来的边军呢?” 曹文诏摇摇头,脸色无喜无悲。 曹变蛟脸上的复杂便更加浓郁。 多么讽刺? 大帐就此变得安静。 夜里,曹文诏派去南下报信的亲兵再次启程,快马加鞭前去求援。 三万明军死伤两万,能战之辈只剩万余。 但尚有五六千后金骑兵在太原府以东不断劫掠。 哪怕只剩万余战兵,曹文诏依旧希望能够继续阻击,但如果能够等待南边的明军尽快北上汇合,那才有取胜的希望。 在曹文诏心中,平阳军已经帮助自己良多,救命之恩加身,对方就是此刻离去自己也无言相劝。 能靠的还是南边来的边军。 所以加急催促。 清晨,唐溪东带着郎中前往曹文诏帐中。 帐外。 “小曹将军,醒了吗?” “昨夜已醒,暂时还难以下地,还是要多谢唐兄弟帐下郎中。” 唐溪东摇摇头示意不用。 “这是军中主治内伤兼之外科的郎中,此时带来,便是前来回诊小曹将军的伤势。” 于是曹文诏连连道谢中让开道路。 但唐溪东并未进入。 曹文诏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