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道是无晴却有晴
耶律拓正在踩尸体踩得不亦乐乎,只朦朦胧胧间听到有一个女子喊自己小心,声音还挺耳熟。一抬头便看见早就应离开的沐佑柠张开双臂挡在了自己面前,前方还有个刺客正挥着长剑向自己冲过来。 眼见着刺客那冒着寒光的长剑就要刺进自己身体里了,沐佑柠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耶律拓一把将沐佑柠拉到自己身后,回身抱着她躲开了刺客的攻击。紧接着他一只手捂住沐佑柠的眼睛,另一只手横着砍向刺客挥剑的手臂。 刺客一时吃痛,攥着剑柄的虎口一松,长剑便“咣当”一声顺势掉到了地上。 耶律拓抓住时机一把拧住刺客的脖子,稍一用力,只听“咔擦”一声刺客的脖子便歪了过去,鲜血从动脉喷薄而出,腥甜的血液喷了耶律拓一身。耶律拓厌恶地皱皱眉,抬手将尸体扔了出去,正好砸在了准备偷袭阿什纳的一个刺客身上。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际,还没等沐佑柠与那倒霉的刺客反应过来,就已经结束了。 耶律拓解决完刺客,回头对正双手扒着他覆在眼睛上的手的沐佑柠温柔一笑,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娇小女孩,回想起她义无反顾地挡在自己面前的样子,耶律拓突然内心一暖,眉梢眼角都被笑意填满了。可他并没有意识到,此时自己看向眼前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孩的眼神已经变了。 沐佑柠等了一会后,发现预料之中的那股疼痛并没有发生。她有些奇怪地扒开蒙在自己眼睛上的手,睁眼便看到耶律拓正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 此时夕阳欲坠,漫天绚烂的晚霞毫不吝啬地为天地间所有的事物都披上了一层明晃晃的光晕。耶律拓站着的位置刚好冲着夕阳照射的方向,万丈光辉都汇进了他那双被造物主精雕细琢的桃花眼之中,目光灼灼,竟比九天上星辰还要璀璨夺目,让人一眼便忍不住望了进去,拔也拔不出来。 沐佑柠就这样呆呆地望着耶律拓,直到晚霞的红晕悄悄爬上了她的脸颊,直到仲春还夹着些许凉意的晚风在她心上敲出了不规律的鼓点,直到一群与阿什纳同样打扮的侍卫从四面八方跃入战斗解决了刺客,她才从耶律拓那柔情似水的眼神中挣脱出来。 她有些仓皇地低下头,感觉到自己的脸颊烧得火辣辣得疼,不过好在天边的火烧云巧妙地替她遮掩了过去。 耶律拓摸摸沐佑柠的头,轻声问道:“有没有伤到哪儿?” 沐佑柠觉得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愣愣地摇了摇头,越过耶律拓宽阔的肩膀看着天边的火烧云。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叫了声“糟糕!”抬腿便跑。 看着女孩跑得如受了惊的小兔子似的背影,耶律拓这才想起来她方才是要赶着做什么事的。只是不知被自己这么一耽搁,她的事还做不做得成。然后他又忧伤地想起,自己好像忘了问她叫什么名字…… 耶律拓静静地站在原地,任仲春的晚风将自己身上血迹斑斑的长衫一遍遍地拂起与吹落。过了许久之后,他才转过身,真正地像个一国王子般慵懒而冷峻望着自己身后早已习惯了他的善变正规规矩矩地等待着惩罚的暗卫们。 耶律拓嘴角轻轻一扯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阴阳怪气地缓声道:“此次多亏了各位来得这样慢,小王才有幸与这中原的死士如此亲近啊。” 闻言,所有的暗卫都赶紧高呼“属下救驾来迟,罪该万死”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他们太了解耶律拓了,他从来都是喜欢“关起门来算账”。方才他并未对大家的失职多加责怪完全是看在那位姑娘的面上,现在那位姑娘已经离开了,正是“秋后算账”的好时候。 族中之人都知晓,与平日总是冷着脸的二王子相比,其实看似不务正业平易近人的大王子才是真正的狠角色。得罪了二王子不过是降职停奉罢了,可若是得罪了大王子,不论你是三朝元老还是朝中砥柱,随时都有身首异处甚至于死无全尸的危险。 而对于两人的性子朝堂之中也多有猜测:认为两人迥异的性子,或许正是大王将本是王后嫡亲的大王子从未予以重用,只是派他领了个闲差出使各国,而将本是庶出的二王子自幼养在身边亲自教导的原因。 可是宫闱之事与君王的心思又有谁能够猜得出呢,现在摆在他们面前迫在眉睫的问题并不是庙堂之中的嫡庶之争,而是如何平息眼前这位混世魔王的怒火。 正当所有人如临大敌的等待着传闻中可怖的惩罚时,头顶突然传来了耶律拓的一声叹息:“罢了,都起来吧。” 众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敢贸然起身,生怕一步行错,火上浇油,丢了性命。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后他们又听到了耶律拓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这次便算了,本王不与你们计较,都起来吧。” 众人这才参差不齐的从地上爬起来。索科偷偷拍拍自己沾满泥土的衣襟,发现跪的时间太久膝盖都有些不听使唤了,他动动自己僵麻的双腿看着面前的大王子,低下头在心中叹了口气:“大王到底想立哪位王子为太子,若是如此乖张跋扈的大王子继承大统,契丹一族危矣。”正当他暗暗思索时,突然听到了耶律拓正在唤他的声音:“索科何在?” 听到耶律拓唤自己的名字,刚刚恢复平静的索科立刻浑身一震跪在地上恭敬道:“属下在此。” “起来吧,”耶律拓看了他一眼,“本王有事问你。” “是。”索科站起身上前一步,“属下必定知无不言。” 耶律拓转过身望着沐佑柠离开的方向:“暗卫之中你是负责收集情报的,那我且问你,方才离开的那位姑娘叫什么名字,又是哪家的女公子?” 索科顺着耶律拓的目光望了一眼远方摇摇欲坠的夕阳:“回主子的话,若是属下没有猜错的话,方才救了主子的那位姑娘应该是钦国侯府的二女公子,霁月郡主——沐佑柠,她也是北燕未来的皇后。” “未来的皇后?” “是。”索科进一步解释道,“北燕有庙训世代相传:‘卫氏称王,沐氏为后,高天厚地,永世不变。后代子孙,如违誓言,天诛地灭。’故此,北燕世代的皇后都出自钦国侯府,沐氏的嫡长女自出生起便注定要做北燕的皇后。” “可你刚刚说她是二女公子……” “回主子的话,属下所言非虚。沐佑柠确实是二女公子,只是她jiejie沐修槿甫一出生便夭折了,理所当然的她便顶了jiejie的身份,成了天命所归的皇后。” 听了索科的解释,耶律拓望着沐佑柠离开方向的眼神有些飘忽,他只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了心口上,闷得人喘不过气来。 他没有再说话,就这样沉默地站了一会后,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句:“索科,你相信人定胜天吗?” “啊?” 还没等索科反应出如何回答,又听到耶律拓说道:“你们今日护驾不力,便罚你们一会儿喝光我沏的茶吧。” 此语一出,众人立刻面如死灰,个个都露出了一副生无所恋的表情。阿什纳悄悄数了数人数,在心里默默地盘算了一遍:“怕是别馆内止泻的药丸不够分啊。” 耶律拓有意地忽视掉众人哀求的目光,转身走出血迹斑斑的巷子。他站在巷口望着沐佑柠离开的方向嘴角勾出了一个微笑,若你命中注定要凤仪天下,那我便为了你逆天改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