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袅娜聘婷十三余

    窗外璀璨得有些过于强烈的阳光在屋内投射出一片金黄的沙海，窗子上悬挂着的薄纱不断地被闯进屋内的微风吹动，朦朦胧胧地露出院中木槿树的身影。

    沐修槿安静地捧着一卷书坐在屋内中，倒射的阳光打在她纤尘不染的衣衫上，给她周身笼出一片朦胧的光晕。她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了一片阴影，春水般的眸子在阳光中闪射出一片晶莹，未做任何装饰的青丝随意的散在脑后，随着她翻书的动作而来来回回的摆动。

    恬静温暖的氛围让人生出了一种地老天荒的长久之感。

    可这柔和的气氛很快便被气鼓鼓地走进屋内的沐佑柠打破了，她恨恨的坐到榻上一脸不快地嚷嚷：“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沐修槿听到meimei的抱怨知道肯定又是有人不小心惹到她了，便连头也没抬随意问了句：“怎么了，这次又是不长眼的惹我们二小姐生气了？”

    “还有谁，不就是爹爹嘛。”

    “父亲怎的又惹到你了，跟我说说。”

    沐佑柠瘪瘪小嘴儿委屈地说：“皇上要去天青海观猎，也请了爹爹随扈。我求他带我同去，可不论我怎么求，他就是不肯带我，真真儿是气死人了。”

    沐修槿无奈的笑笑，这几日总是阴雨连绵的，她这平日里整日不着家的宝贝meimei在府内都给憋坏了，好不容易遇上个这么好的机会可以光明正大地出去走走，确是让人心动。只是这观猎乃是涉及到邦交的大事，按规定不能有女眷在场。兹事体大，就算是侯爷有心，奈何老祖宗的规矩也是不允许的。她将头从书中抬起来宽慰meimei：“或许父亲是觉得观猎太过血腥，怕吓坏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呢。”

    “哼，他才没有那般好心呢。我看啊，他就是觉得我骑术不好，怕我拖他们的后腿。”

    “好了，别气了，哪天jiejie陪你出去玩还不行吗？”

    “真的？”

    “真的。”

    “我不信！”沐佑柠别过头，噘着嘴说，“jiejie自从进了府后，整日地躲在舜华苑中不出门，就算是出了门也是扮作我。有jiejie时便不能有我，有我时jiejie便不能出现，世上怎能有两个沐佑柠呢？我才不信jiejie会和我一同出去，除非……”

    “除非怎样？”

    “除非jiejie今日便与我一同出去玩！”沐佑柠一脸狡黠地看着沐修槿，“要不然jiejie就是在骗人，唬我年幼，和爹爹不带我出去玩是一样的！”

    沐修槿无奈地摇摇头，她就说嘛，meimei自幼有教养嬷嬷在身边提点，又怎会不知观猎的规矩，原来这是绕了一大圈在这儿等着自己呢，她无奈地笑道：“你这丫头，原来是给我挖了个陷阱啊。”

    “那jiejie是跳还是不跳？”

    “如今只怕是骑虎难下了吧？”

    “谢谢jiejie~”沐佑柠露出一个jian计得逞的笑容，“柠儿就知道还是jiejie最好了！”

    沐修槿想故意为难一下meimei，便放下手中的竹简侧头笑着问道：“出去玩倒是不难。只是，你方才也说了，不能同时出现两个沐佑柠，那你说咱们该如何是好呢。”

    “这个我早有准备！”沐佑柠欢快地回答，“我呢早就准备了身男装，一会出去时我便扮作男儿身，jiejie你呢便戴个面纱扮作居士，反正京中大户人家的女眷也多有做居士的。这样，咱们就不必担心被人发现有两个我了。”

    沐修槿伸出手点点meimei的头嗔道：“你这小脑袋瓜儿肯定整日净琢磨些不着调的事，古灵精怪。”

    “哼，jiejie就说柠儿这法子可不可行吧？”

    沐修槿抿嘴一笑：“可行，可行，柠儿最聪颖了，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只是，jiejie你想去哪里玩？”

    “哪里玩……”沐修槿望着屋外外明媚的阳光若有所思地问，“今日是初几？”

    “嗯……大概是初九吧，怎么了？”

    “没什么。”沐修槿摇摇头莞尔一笑，“那咱么便去尚礼斋吧。”

    “尚礼斋？看来尚礼斋确是声名远扬，就连jiejie你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都知晓它的名号了。”

    “怎么，行不行？还是说你不舍得，怕我吃光你一年的月例？”

    “jiejie这是说哪里的话，只要是jiejie想要的，柠儿就算是砸锅卖铁也会给jiejie买来。”

    沐修槿轻轻一笑没有回答，只是看着meimei那在阳光下天真无邪的笑脸在心中暗暗说道：“但愿你日后不会后悔说过这句话。”

    绿影鬼鬼祟祟地趴在钦国府后门，左右查看了一番后冲身后挥挥手，回头悄声招呼：“大小姐二小姐，没有人，快出来吧。”

    一身男装的沐佑柠看着绿影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对身旁的沐修槿说：“jiejie，你这个丫头什么都好，就是脑子不灵光。我要是早知道她笨手笨脚成这个样子，就叫寒欢来望风了。”

    沐修槿看了眼正一脸心惊胆战的绿影回答：“确是蠢笨了些，不过笨人有笨人的好处。有时候主子太过通透了，手底下的人便难免会呆笨些。而手底下的人太过聪颖，倒会显得主子蠢笨。”

    “jiejie，你是在说我笨吗？”

    “我可什么都没说，但你若是能这样想，倒是也将自己看得很清。”沐修槿微微一笑，抬脚跨过门槛走出了钦国府。

    沐佑柠虽一时吃瘪，但也并未在意。而是学着京中纨绔子弟的样子，摸摸嘴上的假胡子大摇大摆地走出府门，路过绿影时还不忘冲她翻了个白眼：“绿影，你能不能不要这般猥琐，干脆往脸上写个‘贼’字好了。”

    “啊？哦，奴婢知晓了。”绿影委屈地撇撇嘴，快走几步想要跟上自家主子，可还未走出几步，便被沐佑柠拦住了去路：“你做什么？”

    “奴婢自然是伺候两位小姐了。”

    沐佑柠上下大量了绿影一番，露出一个无药可救的表情，用手中的折扇敲敲绿影的额头：“第一，我是公子，jiejie呢是娘子，这里没有小姐；第二，你是jiejie的贴身丫鬟，若是让娘亲发现你不在府内，我与jiejie偷溜出去的事情很快便会败露的。所以，你还是回去吧。”

    “可是……”

    “嗯？”沐佑柠装作生气的样子瞪了绿影一眼，“怎么，主子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那……奴婢就先回去了。”绿影一步三回头地向府内挪去，走到门口时还不忘回头嘱咐，“二位小姐可要早些回来呀。”

    “知晓了，知晓了，快回去吧啊，乖。”

    沐修槿站在meimei身后，望着绿影消失在府内的背影提醒meimei：“她其实是想与你我一同出去。”

    “柠儿知晓。”

    “那你为何还要将她赶回去？我院中不常去人，即便是她不在也不会有人发现的。”

    沐佑柠转过身，故作老成的叹了口气：“不是我不愿意带她，实在是囊中羞涩啊，银子只够两个人的，所以只好委屈她看家了。”

    沐修槿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抬头望着面前雕梁画栋的楼上在阳光下闪烁着夺目光泽的“尚礼斋”三个大字，笔势迥劲的紫金匾额似是在向世人显示着自己百年的声誉与辉煌。沐修槿扯开一个苦涩的笑容，低声自言自语：“原来这便是让你念念不忘的尚礼斋，你一定不会想到本该是大漠中一缕孤魂的我，如今正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吧。”

    “什么？”身侧的沐佑柠听见了jiejie的只言片语疑惑地问，“jiejie，你是在与我讲话吗？”

    “哦，没什么，你就当我是在胡言乱语好了。”沐修槿收起满心情绪，“咱们进去吧，我听说这里的烧花鸭堪称一绝，只是不知晓今日能否有缘尝上一尝。”

    “这有何难，包在我身上便可。”沐佑柠说着便快步走向了布置得富丽堂皇的大门，熟门熟路地与站在门口迎客的小二打了个招呼，“安子，今日是你当值啊。”

    唤作“安子”的小二显然是见惯了沐佑柠男装的样子，弯腰向沐佑柠行了个礼，满脸堆笑：“呦，原来是二公子啊，稀客稀客。”又打量了一下站在沐佑柠身侧的沐修槿，小心翼翼地问：“这位是……”

    “哦，这是家姐。”

    “呦，原来是郁大小姐，您可是稀客中的稀客，小的给您请安了。”安子说着便向沐修槿鞠了个揖。

    见安子将自己错认为表姐郁莺仪，沐修槿也不加辩解而是向安子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