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天十
拾 太子抓流民干什么?他说府上丢失了一件珍贵无比的玉摆件,与在外头的流民有关。可流民在外,玉件在内,隔有重重戒备,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怎么又能偷得着?可太子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这事很快传到了皇上耳朵里,就算平日再怎么对太子不管不顾,也不能由着他这般胡来。皇上在朝堂上大发雷霆,怒斥太子,将先祖教训搬了个遍。从古至今,任何一位储君做过的糊涂事也都摆在台面上说了好久,太子跪在文武百官眼前,天子脚下,暗暗不忿。 皇上命令太子马上放了流民,将其安顿好他们。并禁足三月闭门思过,将太祖教训抄百遍以示惩罚。 本以为这事就会这么过去,可没过多久,东宫便传来死人的消息。死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小姑娘的母亲。 太子的解释为:失手。 得此消息,皇上震怒,文武百官震怒,太后震怒,无一人不震怒。 一道御旨连夜颁下,从金銮殿直至东宫: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太子应承滥杀无辜,依据我朝律法理应斩首,念其从小失去母妃,着实可怜,自即日起贬为庶人,终身囚禁,钦此。 太子俯首接旨,仰天长笑离去。 东宫人人如芒在背,忐忑不安。太子出事,最倒霉的莫过于他的亲眷。富贵生活烟消云散也就罢了,若是吏部就着此事一并往下查下来,他们平日里做的那些欺良凌弱的事一旦败露,牢狱之灾是在所难免的了。 有人说太子是身为储君,却不得皇上重用,心里巴巴劫劫做出一件自毁前途的事;也有人说太子是早有恻隐之心,杀鸡儆猴以愤心中不满;还有人说太子是自小没了母妃,大了后得了失心疯。 各种流言揣测不胫而走,闹得上京百姓纷纷猜测这天下会不会就此易主? 那日,爹上早朝后没有回来,只是托人捎来了口信: 那夜,乌云遮月,雷鸣电闪,顷刻间滂沱大雨倾泻而落。 我坐在乌窗下,双手抻着下巴,眼睛漫不经心地盯着从屋檐上滴下来的水珠。伸手又想去接它,可惜水珠落在手心里化成一滩清水,美丽只在滴下那一瞬。 暂时安放在十娘那的女娃娃,还不知道她娘已离开她的事。我不知该怎么告诉她,只得让十娘瞒着掩着,骗她说:她娘去了世界上最好的地方。可十二岁的女娃娃哪有那么容易骗,纸还没包住火,便已经烧成了一撮灰。 正想着接下来该如何安置女娃娃时,紫儿火烧眉尖似得从外面跑了过来,着急地拍我房门。 “小姐小姐,华将军来了,他说要见你!” 我一个踉跄差点从塌上摔下来,心想:这么晚了还下着大雨,他来干嘛?我打开房门,却容不得我半刻犹豫,华生一个箭步跨了进来。 “快跟我走!”他拽住我手腕,神色慌张。 我被他吓到了,他穿着兽纹甲胄,额头上还滴着水。不同于往日,只觉着他好陌生,不是那个温文尔雅的华生。 “你干嘛?大半夜闯入女子闺房,还穿着一身甲胄,是想杀人吗?”我往后退了几步,厉色看向他。 他语气放缓了些,也放温柔了些,“千雪你要快些跟我走,要不然来不及了。” “为什么?”我问:“理由呢?” 他开始不安起来,张头左顾右盼。 紫儿在外头急急寥寥喊道:“华将军小姐,他们来了!” 我一听奋力推开华生,拔腿跑到长廊上,眼前一幕血色让我仿佛堕入万丈深渊…… 昔日欢声笑语的连府此刻已成为了血海炼狱,黑夜里大雨雷鸣声夹杂着人的恐惧救喊声,一句句一声声,锥入骨刺入心。一群蒙面黑衣人,握着寒光森森的利刃,手起刀落面对眼前匍匐求饶的女人没有半分悲悯。 他们不知杀了连府多少性命,素日清澈见底的碧波湖水被染成一片猩红,湖面上利只见一排刃红影。 我一个箭步准备冲上去,可华生他不顾我同意便朝我后脖处用力一打,顿时我失去知觉昏昏沉沉倒了下去。 这是为何,为何连府会变成这样……一定是在做梦,做梦…… 昏迷中,一片黑暗,一个女人声音不停在脑海中响起。 “我是谁?” “不知道。” “你是谁?” “不知道。” 梦里梦外,已到了分不清的地步。 次日醒来,我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眼前不是连府也不是临仙楼,而是一间朴素客舍,有花有草有阳光。我忽而记起昨晚发生的事,跌跌撞撞的从床上爬起,连绣鞋都没来记得穿,光脚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