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诡计的巅峰（五千）
看到方才还咄咄逼人的朱巨，此时此刻却跪在地上乞求莫降，汤矮虎心中不禁生出鄙夷之情，可他又想到当初在黄河两岸，他在各大势力的夹缝中生存的那种艰难，不免又有同病相怜之感，于是对莫降说道：“莫降兄弟，狂夫子的脾气秉性，你这个做徒弟的是再熟悉不过了——依你看来，狂夫子是否会因为此事怪罪……” 莫降悠然转身，笑吟吟的看着汤矮虎问：“敢问汤将军，你们奉师尊之命行事，更名易帜，忠心归附诸子之盟，又何罪之有呢？” 汤矮虎闻言，尴尬的一笑说道：“都这个时候了，莫降兄弟就不要再揶揄我等了——这支军队，正处在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难道，莫降兄弟真的看不出来？” “我可没有丝毫戏弄你们的意思。”说着，莫降瞥了一眼跪倒在地的朱巨，幽幽说道：“我只不过是做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那就是参加你们的宴会，顺便在宴会结束的时候，把‘天选军’三个字的来历，作为饭后谈资讲给你们听了——谁知道这位朱巨兄弟发了什么疯，忽然跪倒在地求我救命——我哪里知道他犯了什么事，而我又凭什么救他呢？你们可都看见了，这个人刚才在宴会之上拙劣的表现，一点待客之道也不懂……” “原来如此……”汤矮虎听得出莫降的话外之音——他可以帮朱巨，但前提是朱巨本人必须拿出端正的态度：咄咄逼人，蛮横粗野是你；翻然悔悟，跪地求饶也是你——毫无理由，毫无道理，说变就变，说翻脸就翻脸，还要别人依着你，凭什么啊？！ 于是，汤矮虎走过去拍拍朱巨的肩膀，同时低声说道：“朱巨兄弟，这个时候，一味的哀求是不管用的，您好歹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啊，好歹给莫降兄弟认个错啊……” 朱巨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其实，也不能怪朱巨如此的失态，只能说莫降刚才透露的那个消息，对朱巨的打击实在太大…… 当初，朱巨奉黑将之命，带着东瀛海盗，在海上阻击莫降。那一战，以朱巨的完败而宣告结束，非但让新一任“黑左车”丧了性命，还赔上了东瀛海盗的全部人马，最重要的是让莫降把那些东瀛战船全部缴获了，并且在与张君诚的海战中立下了汗马功劳…… 可以这样说，莫降发展到今日这般壮大，跟朱巨的失败，有着很大的关系，如果朱巨成功——不，不用成功，只需他重创莫降，让莫降在新会突围之战中无法发挥作用，那么，今日之神州，只怕会是另外一番局面…… 也正因为知道自己的失败是黑将所不能容忍的失败，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勇气去面对黑将的怒火，所以朱巨没敢再回到诸子之盟，而是在陈友暗的庇护下苟且偷生——这一次，狂夫子征召天下群雄时，当朱巨发现自己的名字赫然在列时，困惑了很久——他本以为自己只是个被遗忘的失败者，尤其是自己身后没有了诸子之盟这个庞然大物，更应该是个不入流的小角色，可谁曾想，诸子之盟信任盟主，天下群雄共尊之主，狂夫子，竟然会点名征召他，而且还封他为振军将军，和拥兵过万，称霸一方的陈友暗平起平坐…… 这一纸征召令，可谓是让朱巨那可归于沉寂的心，再一次变的炙热，让心中那早已冷却的激情，恣意的燃烧起来——因为这一纸征召令，朱巨彻底走出了失败的阴霾，从人生的最低谷，一下子蹿到了人生的最高峰！ 朱巨觉得，说那是自己人生的最顶峰，其实一点也不为过。因为他通过各种渠道获知了另外一个消息——那个当年把他充当棋子一样使用的主人，黑将，也不过是被狂夫子封了个平虏将军而已，这也就以为着，在新生的诸子之盟中，黑将和他的关系，从原来的主仆，一下子变成了现在的同僚……这些，难道还不足以说明，自己的身份，有了质的提升么？ 因为这个新的身份使朱巨获得了新生，因为在意这个新身份给自己带来的一切爽意和快感，所以朱巨对“振军将军”这个职位是格外的珍惜，他也暗暗发誓，无论用什么手段，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也要把这个职位牢牢的掌控在手中，即便是死，也不能撒手…… 常言道，物极必反，极端的情绪，让人发疯，让人失去理智——正因为对那个职位过度的贪恋，才让朱巨对狂夫子的那一纸命令有了误会——他太想给自己的新身份挣下功劳了，他过度的揣摩了上峰的心意……或者，简单用一句话来说——朱巨他想多了。 而朱巨为什么非要那么想呢？其实也不能完全怪他——毕竟，是莫降先把天选军的旗号打出来的；毕竟，在狂夫子身边，是有黑将这么一位和莫降矛盾很深的关键人物的存在的；毕竟，莫降带给朱巨的心理创伤，是足够让朱巨怀念一辈子的；毕竟，狂夫子和莫降的特殊关系，是很值得推敲，是很耐人寻味的…… 当然，除了上述原因，还有很关键的一点，那就是狂夫子在命令中说，让陈友暗、朱巨率军和汤矮虎汇合，汇合之后，再进行更名仪式——跟谁汇合不好，偏偏要跟汤矮虎汇合，很多人都知道，莫降和汤矮虎，关系不太融洽；而且，汤矮虎还收留了背叛莫降的人，常胜——所以不得不承认，狂夫子这个命令，确实是很容易让那些心思不太单纯的人，想入非非…… 可以说，是在种种特定的条件的共同作用之下，才让朱巨曲解了狂夫子的命令——才让他生出了“这个命令字面之外的意思，就是要让自己顶着莫降的军队的旗号去干坏事，趁机把天选军搞臭，搞倒，搞成过街老鼠！”如此极端的判断…… 朱巨本以为自己揣摩对了上边的心思，本以为自己终于做了一次不用上峰把话完全挑明，而自己就完全知道该怎么去做，彻底免除上级后顾之忧的好属下——可是到头来，残酷的现时却告诉朱巨，他“以为”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试想一下，狂夫子根本没有让他打着“天选军”的旗号干坏事的打算，根本没有让他把天选军名声搞臭的计划——因为，狂夫子自己的军队，就叫“天选军”——可朱巨偏偏就这样做了，而且搞了一路，祸害了一路……如果狂夫子忽然发现，自己辛辛苦苦创建的军队，还未出征，名声就被人搞臭了，会是怎样一副表情？他该如何处置这一位“善于揣摩上意”的“贴心”下属？ 试想一下，当那些被征召的天下群雄，忽然发现，自己的队伍从民心所向的义军，莫名其妙就变成了臭名昭著的队伍——只因为他们改了个名字，改了个被别人搞臭的名字——而搞臭这个名字的人，就是朱巨……如果天下群雄发现，那个毁掉“天选军”的罪魁祸首，就在他们中间，甚至舔着脸站在他们身边，他们会怎样对待这一位“毁掉一锅汤的老鼠屎”一般的“天才”同僚？ 那些场景的结局，朱巨都不敢想，但即使不去想，他也明白，犯下如此严重的错误——死，恐怕是离自己真的不会太远了！ 可是，朱巨却不想死，他不想在“人生最顶峰”之时，轰然陨落…… 因为对死亡的恐惧，因为对权势的留恋——所以，朱巨失态了，所以才做出了那样前后极其矛盾，反差极大的举动——从逼问莫降，到跪下来求饶，中间所经历的，只不过是和莫降的一番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