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凌晨4点。 他们在一条狭窄的道路上行驶,已经有一个小时了,这条路与一条新建的高速公路平行。格尔斯想在黎明前赶200英里,他太太安娜刚被叫醒时很不高兴,但是一上路,她就变得开朗了。 格尔斯和安娜本来在城里开一家小餐馆,生意还不错。可是几个月前,新修了一条高速公路,他们的生意原来都是靠沿旧路进城的旅客,这样一来,他的小餐馆马上就被人遗忘了。他们不得不卖掉小餐馆。 他们所有的积蓄,7年的辛苦,全都付诸东流。 现在,他们正向费城进发。有一家小旅馆雇用他们,负责饮食部,这工作除了免费提供住宿和饮食外,还有一份薪水。他们俩都才30来岁,前途无量。只要勤俭节约,在40岁之前,一定能存下一笔钱,再次开业。 这条旧路很狭窄,有些地方弯弯曲曲的,现在已经很少有人使用了。在这凌晨时分,除了他们的汽车外,没有其他车辆行驶。格尔斯开足马力,把心中的怨恨发泄在车速上。显示车速的指针已经爬到70以上了。 “你是不是开得太快了?”安娜不安地问。 “没事,反正路上没有其他汽车,”格尔斯回答说。 “夜间的速度是55,这些拐弯挺危险的,”安娜反驳说,点燃了一支香烟。 “我很喜欢这条路,”格尔斯说,“这条路很特别,那些新修的高速公路,千篇一律,你开了100里都感觉不到,太枯燥了www.shukeba.com。” “我宁愿枯燥,不愿意出车祸,”安娜抱怨说,“格尔斯,开慢点。” 他减慢了车速,因为他们快到一个急转弯处了,同时,可以看到前面一辆汽车的尾灯。 “瞧,”安娜大声说,“那辆汽车有问题,它不是要拐弯!” 格尔斯定睛一看,果然,那辆车开得东倒西歪,就像没有人驾驶一样。它勉强拐过转弯处,前面的路是直的,它却没有向前开,而是冲过路边的铁栏杆,一直跌落下去。 传来一阵金属的撞击声,接着是吓人的砸碎玻璃的声音。 格尔斯把汽车绕过拐弯,停在路边,关掉马达,但是让车灯亮着。他拿出手电筒,俩人一起下了车。他们默默地跑到栏杆断裂的地方,借着手电筒的光,来到路基下面。 那是一辆崭新的轿车,它显然是头朝下冲向地面的,整个地翻了过来,撞在一棵树上。车头撞得嵌进树里,玻璃全被撞碎了,车身在树干上,高悬在离地面3英尺的地方。 车顶被压烂,驾驶座旁边的门被撞开,车厢盖也被展开。开车的是一位年轻人,长得很英俊,他的身体一半在车内,一半在车外,显然已经死了。 一位年轻的女乘客像一个破碎的洋娃娃,仰卧在前座,她显然也死了。虽然如此,格尔斯还是按了按两人的脉搏。 “还有希望吗?”安娜紧张地问。 格尔斯严肃地摇摇头。“没希望了,”他说,“他们一定是开车时睡着了。” 他在男人臀部的口袋找到皮夹子,借着手电筒的灯光,打开它,里面是厚厚一叠钞票,但是,格尔斯没有注意钱,他在查看驾驶执照。男人的名字叫詹姆斯,他住在橡树大道,那是他们城里的高档住宅区,其他能证明身份的文件也写着同样的地址。格尔斯把皮夹放回那人的口袋。 “我们得报警,”他说,“走,我有点想吐。” 他们离开时,格尔斯用手电照照撞毁的汽车。他突然站住脚。有些行李从撞开的车厢里掉了出来,乱七八糟地落在地上。旁边有一只棕色小皮包,没有拉上,里面全是现金,一叠叠的散落在外面。 格尔斯和安娜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格尔斯走过去,俯身捡起一叠用银行纸条捆着的钞票,所有的钞票的面额都是100元,他猜皮包里至少有35叠,他从地上捡起其余的钞票,塞回皮包里,和没有掉出来的放在一起。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想算出到底有多少钱。如果每一小叠是2000元,再乘以20…… 他突然抬起头,向路边望去。虽然是凌晨,可是很快就会有汽车来了。他必须在60秒内,做出一个终生不悔的决定。 他提起小皮包,转过身,快步向自己的汽车走去。 “格尔斯!”安娜在他身后喊道,“你在干什么?” “住口!快走!”他回过头叫道,“我们进车再谈。” 他爬上公路,她跟在后面。 当一辆汽车从对面开来时,他们正快速行驶,那辆车一闪而过,格尔斯看看后视镜,心中很满意,因为他看到那辆车突然停在栏杆断裂处。 他一边开车,一边听着安娜的训斥,安娜说他不应该偷窃,这会受到法律惩罚的。格尔斯知道,安娜只不过是说说而已,她自己其实也非常兴奋。 格尔斯说:“谢谢你的说教,可是,我现在跟你说实话吧。第一,人死了不能带走那些东西,所以,你不能说是盗窃,换句话说,他们完全丧失了拥有东西的资格,对不对?” “你说得倒也是。”安娜同意说。 “第二,我怀疑是否有人能够抗拒这种诱惑,所以,钱总会被人拿走,问题是谁第一个到那里。” 她咯咯笑了,说:“亲爱的,你可以当罪犯辩护人,你可以把一个谋杀犯说成是无辜的人,真是太动听了。”她停了一下,“哎,我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什么比钱更好的了,不过,我们会不会被发现呢?” 他说:“开什么玩笑!谁看见我拿钱了?谁能证明我们到过那里?退一万步说,就是警察查到我们曾经经过车祸现场,那又能怎么样呢?这能证明什么呢?” 安娜沉思道:“你看到那个男人的驾驶执照,他叫什么名字?” “詹姆斯。” “我猜那女的是他太太,可是,他从哪儿弄来那么多钱呢?那里面一定有——多少?l.5万,两万?” “4万以上,”他说,“别问我他从哪儿弄来的,他开着高级轿车,住在城里的高级住宅区,他是很有钱的,可能是个律师。” “对,”她说,“可是,他们在这种时候,带着那么多现金,究竟是想到哪儿去呢?” “他们要去度第二次蜜月,”格尔斯说,“我感兴趣的是,到底有多少钱?为什么你不把后座的包拿来,数一数,到底有多少钱呢?” 借着路灯,安娜数了那些钱。格尔斯的估计错了,皮包里有6万元。 6个月过去了,格尔斯和安娜很认真地在那家旅馆工作,同时留心寻找合适的餐馆。最后他们找到一家餐馆要转手,那个地方地点很好,但是生意一直不好,主要是经营不得法,没有什么特色。 他们辞去旅馆工作,花2.5万元买下那家餐馆。他们估算了一下,认为只要认真经营,利润将是非常可观的。他们俩都非常勤奋,并且富于创造性,餐馆很快就火了起来。 他们买了一栋房子,并寄钱给格尔斯的母亲。让她带两个孩子来团圆。他们的生意很好,于是又开了一家鸡尾酒厅,有乐队伴奏,还有一个舞池。 他们请专家设计室内装修,雇用高级的法国主厨。招聘穿高雅服装的美丽侍女在酒吧服务。不到5年,这个鸡尾酒厅变得闻名遐迩,一到周末就得预先订座位,否则就得排队等候。 这时,格尔斯和安娜已经住到城中的高级住宅区了,有一栋豪华别墅,两部高级轿车,还有巨额存款。 他们很少谈到偷钱的事,但是,那件事永远铭刻在他们心中,他们感到非常内疚。他们现在是社会名流,受到大家的尊重。随着事业的成功,他们的良心倍受折磨。他们的犯罪感也越来越强烈。 虽然如此,他们却没有采取什么行动。 那天晚上,他们在一起庆祝开店5周年,又谈起了此事。 格尔斯有点醉了,他举起一杯酒敬安娜,说:“这杯敬我们的犯罪,谁说那笔钱不该还的?” 安娜的笑容消失了,她皱起眉头说:“格尔斯,我们得好好谈谈。” “谈什么?” “谈那笔钱。那笔钱帮了我们大忙,可是事后想起来,总是觉得很不舒服。” “你有清教徒的良心。” “不,是普通人的良心,就像你一样。我可不欣赏那种犯罪感。” “你打算怎么办呢?” “把钱退回去,”她说,“现在我们的钱已经很多了,以后会更多,我们不缺那点钱。” 他点点头。“好,我同意,”他说,“可是,有些麻烦。” “什么麻烦?” “我曾经悄悄地打听过,我们那样做,可能要坐5年到10年的牢。归还那些钱,并不能保证我们不被告发。还有,这事关系到我们的名誉,一旦大家知道我们是一对坏蛋,那顾客就再不会上门了。” “呃,”她沉思道,“我们可以用匿名的方式归还那笔钱。” “还给谁呢?还给上天堂的詹姆斯?” “他一定有亲戚,也许他有儿子或者女儿?” “也许,他可能有三四个孩子,那他的兄弟呢?母亲呢?我们怎么决定谁该得到那笔钱呢?” “难道他没有遗嘱吗?” “可能有,但那并不能解决问题,除非他特别写明6万元的分配法。再说,假如那笔钱不是他财产的一部分呢?假如那是一笔特别酬金,有秘密用途,只有詹姆斯和他太太知道,那怎么办呢?我觉得这种情况是可能的。” 她叹了口气。“这么说来,”她说,“事情还挺复杂的。” “是啊。” “那么,我们必须知道那笔钱的来龙去脉,我们可以请个私家侦探。” “那没什么用处,他很快就会查出整个事情的真相来,那样的话,他也就抓住我们的把柄了,我们可能就要面对勒索了。” “那就算了,”她说,“听你这么一说,还钱是不可能的了。” “并不是完全不可能,我可以自己去一趟,打听消息。像詹姆斯那样的人,一定有律师帮他处理事情,律师会知道很多内幕消息。有些事我可以不用暴露身份就查到,我甚至可以像一个侦探替顾客办事一样去做。” “是的,你可以用假名,”她兴奋地说。 “当然可以。” “我要陪你一起去。” “不行,”他摇摇头,“你要留在这里照顾生意和孩子。另外,在这件事上,我总觉得你像是一个乘客,你只是搭车的,整个事情都是我的主意。” “不,亲爱的,我们的罪是一样的。” “我可以后天出发,越快越好。” “当然,你要乘飞机去。” “是的,我要乘飞机去,然后在机场租一辆汽车。” “可是,我突然担心起来。格尔斯,假如有什么意外——” “不用担心,亲爱的,一切都会很顺利的。” 第二天,格尔斯和银行商量好,请银行为他准备6万元百元钞票,在银行关门之前送来。格尔斯是个墨守成规的人,他觉得钱应该象当初发现时那样归还。 第三天一大早,他带着一只皮包,上了飞机,向东飞回故乡。他在离市中心20英里的机场,租了一辆新型轿车。在开进城的途中,他内心越来越紧张。他还钱的计划似乎简单可行,但是,他觉得可能会有些意外,这些意外可能会把他套住,把他送进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