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无所有

    再醒来时，钟离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看着医院白花花的天花板，时九陪在她的身边，握住她的手，担忧地看着她。

    “离离，你没事吧？别吓我。”时九哽咽地说着，她没办法忘记到医院的时候看到钟离的样子，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从悲剧中抽离的钟离，听不进时九的话，维持着平躺的姿势，眼睛缓慢地眨着，望着上方。

    见她如此模样，时九心里说不出的难受，钟离的痛苦，她没办法分担，能做的就是陪在她身边，仅此而已。

    抓着她的手，时九趴在钟离的身上低声哭泣，想要借此，来为她分担一点儿悲伤。

    大火的场景历历在目，钟离精神恍惚，分不清虚实，以为记着的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九儿，我爸妈呢？”久久，从恍惚中醒过来的钟离回握了时九的手，用略带沙哑的声音问道。

    时九感觉到她无力的手忽然动了，兴奋地猛然抬起头来，一双泪眸激动地看着她。

    可当钟离询问她问题时，对于这个问题，时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先好好养身体，医生说你身上的都是皮外伤，很快就好的。”时九用空闲的一只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回避钟离的问题。

    原来是真的……稍稍侧过头去看时九，等待回答的钟离最后得到的并非是正面直接的答案，她便猜到，脑海中闪过的清晰的画面，不是假象。

    握紧时九的手松开，微微用力挣脱了她的手，侧身背对着她。

    沉默片刻，她缓缓开口，用略显冷漠的声音对时九说道：“我累了，你先回去吧！”

    时九闻言，没有回话，哀伤的眼神盯着钟离的背影定定地看了几秒，停留片刻，最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起身离开。

    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她看重的不看重的，珍惜的或不珍惜的，统统都没了。

    这一夜很短，但又很漫长，钟离甚至回忆不起具体发生了什么，等到反应过来，她的父母，她的家，她的爱情，她的第一次，统统，都莫名地没了。

    自从钟离看到自己父母面目全非的尸体，以及被宣判破产，在时九家住了下来，终日只会看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发呆，郁郁寡欢。

    经历如此大的变故，不可能什么反应都没有，而钟离的反应，显然是崩溃了。

    时九猜测钟离患上了抑郁症，向学校请假回家，一边复习一边紧密地照顾着她。

    这样维持了一个半月一直相安无事，紧接着又到了时九紧张的高考时刻，家里没有其他人可以帮忙，可一边是没办法放下的考试，一边是无法安心的钟离。

    考试的前一晚，时九绞尽脑汁，最后想到的就是把家里的门窗都锁好，把一切的危险用具都藏起来，一切妥当之后，才出发去了考场。

    时九的行为钟离全都看在眼里，她明白她的良苦用心。

    然而，失去了一切，一无所有的她，想不到还有什么活下去的理由。

    她并非是时九不可舍弃的人，没了她钟离，时九一样可以过得很好。

    住进来屋子里的一个半月来，钟离寡言少语，终日发呆，时九以为她所有的都安排妥当，但钟离仍然有办法出去。

    “对不起，时九，我真的，不想留在这儿了。”

    拿着偷偷配的钥匙开了门，钟离走了出去，关上门前，回顾了房子一圈，对着空无一人的房子轻声做了告别。

    一人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钟离看着行色匆匆的路人，来来往往地从自己身边来了又走。

    这个世界这么大，她一直想要到处看看，如今，连看的欲望都没有了。

    活下去的理由是什么？万念俱灰的她又有什么借**下去呢？

    沿着江边一路走着，直到黄昏，她来到了s市的一片海滩上，望着一望无垠的大海，钟离迷茫不知前路。

    海风吹过，拂过她的脸颊，夹杂着海洋清新的气息，那么诱人。

    脱下鞋子，钟离迈开步子，一步一步地走向大海的中央。

    此时黄昏时分，来往的人稀少，哪怕有人路过，也是行色匆匆，不曾注意到一片宽大的海滩中，竟然有一名女子一心寻死。

    海滩边的一幢度假别墅里，刚完成工作的律言走出阳台外，伸伸懒腰，想要吹吹海风，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

    深呼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闯入律言眼中的是半截淹没在大海中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