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漫长的一夜
可以肯定的一点是王世充不可能有什么撒豆成兵的本事,但这不意味着他无兵可调。 他这次偷袭东都,成功的希望全寄托在兵贵神速这四个字之上。如果他能迅速拿下荥阳郡、并以此为据点,进可威胁东都,使杨霖的大军在南北两线疲于奔命,如果能一击拿下东都固然求之不得,即便一时难以得手也可以解放王世恽,南北夹击之下一举消灭杨霖的主力并非难事。就算杨霖这小子jian猾似鬼能逃得一劫,那是王世充在北全力经营荥阳、蚕食东都,王世恽在南攻略南阳、襄城、淅阳等郡,照样可以逼得杨霖步步退缩,东都早晚也得像只熟透的果子一样落入他的掌中,只不过时间拖得长一点罢了。 就算杨霖走了狗屎运,王世充的南北两路进攻受挫,那么只要荥阳在手,他也有了回旋的余地。不管是打出朝廷正统的旗号以道义威压之,还是设法联合屈突通、李渊甚至瓦岗等各路诸侯,或是以利诱之或是以谋惑之,对其分化瓦解、远交近攻,只要给他一块立足之地和一两年缓冲的时间,他就有信心在群雄并立的中原大地上杀出一条血路,建立起属于他王世充的一片大好基业。 所以就算他不管王世恽的死活,也不再纠结于东都的归属,那也得先把一个完完整整的荥阳郡拿下来,这样一来王世充才算有了与杨霖分庭抗礼、与各路诸侯平起平坐谈一谈利益划分的资本。而要实现这一目的,他就必须要剪除掉李君羡那两万大军,可是在此之前他无论如何也要拔掉荥阳这根刺,否则一旦杨霖的大军回援稳定住了荥阳的防线,再与李君羡联系起来,到时候被南北夹击的就是他王世充了。到时候就算他能守住原武、管城、圃田一线,可是他在一个战火纷飞的荥阳郡如何发展壮大,只能被活活拖瘦、拖垮,大好基业终成泡影。 时间不等人,所以王世充很急。为了迅速拿下荥阳这块难啃的硬骨头,他先是把王世伟的三千残兵调回来,又从暂无战事的管城调兵七千,再不顾被李君羡围攻得焦头烂额的王世师的激烈反对,从原武又抽调了两千人,凑齐了万余人马增援荥阳。 所以郑善果所以为的王世充是以南门吸引守军兵力,趁机偷袭其他方向的声东击西之计,其实压根不是这么回事——王世充其实就是要四面围攻,没有什么虚招,哪路得手哪路就是实招,反正守军兵力不足这是他心中有数,只要他一点击破,则阖城可下。 荥阳的西城与索水相接,护城河的水源就是来自索水,所以从这个方向攻击而来的王家军顺水漂至城垣附近登陆以后,便合力将木筏推上岸边靠在城墙上,木筏变成了云梯,万余人马几乎只用了两盏茶的工夫便摆开了阵势顺着木筏攀援而上。猝不及防,兵力又占尽劣势的守军几乎一触即溃,即便郑善果反应及时迅速调派了数千民夫增援,也难阻攻势,西城数度摇摇欲坠,没奈何之下,郑善果只得再遣来两千族兵才勉强稳住阵脚。 随着西城战斗打响,王世充的各路大军仿佛打了鸡血一般开始了疯狂的进攻,而且不顾天色渐暗居然一反常态的打起了夜战。在东城,迅速从北城迂回过来增援的王世伟部骑兵改行做了弓箭手对城头进行压制,城上的守军一时间压力骤增、伤亡惨重,一度几乎被撵下了城墙,幸亏郑善果把最后的援兵——一千族兵和三千民夫增援上来才将将稳住局势。而在南门,在王世充亲自督阵之下,王家军的攻势更加猛烈,本在城头上死守防线的那个小突破口开始转守为攻,几乎占据了半面城墙,破城几乎在即。便在此时,郑氏老族长郑元寿赶到了,还带来了郑家几乎最后的精华,比如那几位轻易不出山的老供奉,还有他们的徒子徒孙、也就是给郑家祖宅看家护院的千余名武师、贴身侍候的管事、奴仆甚至婢女都没放过,不管是须发皓然的老朽、足不出户的妇人还是年不过总角的幼童,统统拿来充数厮杀。 那一夜,荥阳城内几乎陷入了一片黑暗和死寂,而在四面城墙之上战火硝烟和喊杀哭嚎之声则彻夜不绝。在老郑家以毫无保留的决死一战之态带动下,阖城百姓不分老幼青壮,不分男女之别,不分健全伤残统统登城死战。王世充的兵都是职业军人,个个都是合格的杀人机器,与之相比守军在几日之前还是安分守己的农夫、商贩、匠人甚至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老弱妇孺,别说杀人了,不少人连杀只鸡的胆子都没有。可那又怎么样?城墙后面就是自己的家,就算破烂穷困还不如狗窝那也是自己的家啊!更何况身后咫尺之遥就是父母妻儿——那是全天下自己最亲的人啊!对面那些武装到牙齿、面目狰狞可怕的家伙是什么人,那是西胡兵啊!老人们说的从来不会错,西胡人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要是自己的家和亲人落到他们的手中下场将如何凄惨简直让人无法想象。既然如此,还不如豁出这百十斤拼个你死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