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逃奴(中)
(安寿这个人物为啥隔了一百多章突然又蹦出来了?要说我把这个人物给忘了行不……好像就是这个理由……) 话说安寿当初也是跟着杨霖一路被官府从关中通缉追杀到河东,没少吃苦遭罪,更没少担惊受怕。虽说这货除了溜须拍马没起到什么正面作用,但是怎么说也算是跟着杨霖这个主子不离不弃,甘苦与共过,怎么就叛主私逃了呢?这事不但杨霖不明白,连安寿自己也说不清楚。 在磨坪山上这家伙还好好的,还狐假虎威的当了回教官帮着杨霖练兵。刚下山那阵子也挺正常,可是等到杨霖拉起旗号号召天下英雄共同北上抗击突厥之后,这货就逃了,而且一路往南跑。结果没跑出多远,刚到平遥就被官府抓到了。 那阵子河东乱糟糟的,悍匪甄翟儿和毋端儿刚被干掉,一个更悍的匪杨霖又起来闹事,加上突厥大举犯境,河东的百姓算是遭了殃,为了躲避战祸纷纷离乡逃亡,遍地都是流民。这么多的流民,光是一座平遥县城里边就有数千之多,安寿脸上又没贴着匪首杨霖之书童的记号,为啥官府偏偏就把这货给逮了起来? 其实原因很简单:安寿是杨霖的书童,这就说明了他的身份可不是普通的老百姓,而是一名在籍的奴婢。 后世有五种社会形态之说,普遍将先秦之前的社会形态定义为奴隶社会,其后直至清末民初定义为封建社会,这种说法是否正确暂且不论,但是起码奴隶这一特殊的社会阶层就并非夏商周这三个朝代所专有。大规模的蓄奴役奴在历朝历代都未绝迹,比如所有的皇家,比如唐前的士族以及唐后的士大夫,甚至在一些中小地主和商贾家中,卖身为奴的现象都很普遍。这一方面是这些人上人享受奢华生活的现实需要,但更主要的原因就在于华夏王朝上千年历史上始终存在着无法解决的土地兼并问题。土地的高度兼并,必然导致大量的失地农民没有了生活来源,在这种情况下除了卖身为奴几乎别无选择。 魏晋以来士族门阀的兴起,更是导致了社会财富、尤其是土地的高度集中,大量的蓄养奴婢由此成为了士族门阀普遍的行为,更是成为财力的象征。像是以“七宗五姓”为首的顶级门阀蓄养的奴婢常常数以十万计,这些被纳为士族私有财产的奴婢,一无户籍二不纳税三不服兵役徭役,成了不在官府账册之内的黑户、隐户,所有的产出除了那点仅够裹腹的口粮以外几乎都被他们的主人占有,就连他们的命都由不得自己,主人可以随意的转卖、虐待甚至杀戮而绝对不会有人干涉,甚至在他们的主人与人发生冲突和受到威胁时,他们还要被充作私兵为主人家卖命。整个大隋将近一半的良田、近千万人口成了士族门阀的私产,皇帝连一枚铜板的税钱都收不到,怪不得杨坚杨广父子拼了性命也要跟士族死磕到底。 奴婢作为重要的私产,数量又如此众多,管理就是一个大问题,尤其是数不胜数的逃奴事件。所以作为奴婢的主人,最常用的管理手段就是在奴婢身体的显著位置烙上记号,通常都是家族的族徽(好莱坞电影看多了,好像觉得人家欧美贵族都有族徽,其实中国的贵族也有,尤其是隋唐之前,而且也不乏看上去很漂亮的,有兴趣的可以问度娘——作者注)。而像管家、亲随、书童这种贴身仆役因为需要经常随主人出入高雅场合,在脸上烙个大疤既不雅观又显得粗鲁,毫无大族风范,所以一般都烙在身体的不太显眼的地方,比如手臂、小腿等部位。 安寿作为杨霖书童,早年卖身安家庄的时候自然也免不了这一烙之厄,不过老安家那枚长着三瓣桃花的铜钱形状的族徽是烙在了他的右后肩胛上的,按说正常情况下被衣服遮盖着不容易被发现。可有道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偏偏让一帮专门以追捕逃奴为业的专业人士盯上了。 这些所谓的专业人士其实就是遍布各大城镇的捕役和快手,合称就是大名鼎鼎的捕快了。捕快这个职业堪称是中国古代的警察,在执法权限和业务范围上远大于后世的警察,但是在身份待遇上又没法跟警察比:起码在宋朝之前,捕快是不在官府编制之列的,根本就没有官方身份,只是属于为官府服役的性质,负责官府衙门的站堂、缉捕、拘提、催差、征粮、押解等事务。因为是服役性质,所以捕快自然就没有工资可拿,官府只负责他们微薄的衣食补贴,为了养家糊口,捕快们只好自己想办法赚钱,于是对百姓敲诈勒索、横征暴敛是免不了的了。不过捕快们大都是本乡本土的,乡里乡亲的下手太狠了很容易遭报应,所以缉捕就成了他们最重要的敛财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