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历史小说 - 分隋在线阅读 - 第十一章 论四有青年安霖的倒掉(上)

第十一章 论四有青年安霖的倒掉(上)

    “敢问道长仙名法号?何处修行?”

    一边寒暄,安霖一边紧跟着老道往道观走去,他下定决心一定要跟老道处好关系,省得那个小师妹成天跟他过不去,动不动就要拿小短剑捅他。

    “老道华山孙不通。”

    孙不通?这名字起得古怪,不过所谓高人大体都是这个德性,就算名字叫得不古怪,也得在别的地方把古怪找回来,反正就是不能跟正常人一样。

    老道对安霖有些诧异的表情毫不见怪,笑道,“老道本来道号知玄子,修道日久方知道法无边,非人力可窥其中玄机。老道道号中这“知玄”二字不免有些自吹自擂、自高自大之嫌,六十岁后便连同弟子们都恢复了俗家本名。反正老道是庙小道浅没门没派,三清不收、老君不理,便就闲云野鹤的胡作非为了,倒让安郎君见笑了。”

    安霖赶紧跟着客气道:“岂敢岂敢。敢问道长座下高徒尊姓大名?”

    孙不通笑呵呵的拉过饶舌道士向他介绍道:“这是老道的首徒朱伯庸。伯庸这孩子心地不错,就是追随老道日子最久,学了老道一身的坏毛病,办事瞻前顾后、分不清主次,方才之事倒是让安郎君为难了。”

    安霖见孙不通与朱伯庸同时稽首致歉,忙不迭的连连谦逊,避让不及。

    孙不通又指了指嬉皮笑脸的二师兄道:“这是老道的二徒苏仲碌,这劣徒办事倒是稳当,就是性子顽劣不堪造就,让老道甚是头痛。剩下几位,是此处三清观的道友,老道的其他几个徒弟留在华山看家,倒是这位老道的幼徒……”

    “不许说!”小师妹两手一叉腰,一脸的恶相,不许孙不通说出自己的芳名,“姓安的,咱俩的帐还没算完呢!”

    ……

    这时众人已经进了三清观。孙不通向观内的道士告了声罪,把安霖请进了一间静室。

    有道童入内献茶,待其退下后孙不通捻须笑道:“安郎君,老道与令尊乃是旧交,托大叫你一声安贤侄不知可否?”

    安霖忙躬身应道:“道长请便,无须过问晚辈。”

    孙不通收起了笑容,肃容道:“方才老道略观贤侄面相,发现颇有怪异之处,老道一时竟然参详不透。如果贤侄不见怪,老道想再参详一番,不知贤侄意下如何?”

    “好说好说。”这个孙不通长得慈眉善目,言语间和蔼可亲,跟个广州老军医似的,一点也不像个坏蛋,让安霖很放心。

    孙不通的右手小指切上安霖的腕脉,居然切了一炷香之久还在蹙眉凝思,而且一指不够上两指、三指,就差拿手抓了。好容易他放开了安霖,却长时间的继续捻须不语,让安霖觉得自己好像得了绝症似的。

    “道长,我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吧?”他试探的问道。

    “喔,那倒没有。”孙不通又沉思片刻,有些为难的说道,“贤侄,老道有一些话,颇有冒犯之处,不知当讲不当讲。”

    “道长尽管直说,晚辈没有那么多毛病。”

    “那好,恕老道直言。贤侄的脉象不浮不沉、不急不缓、节律平稳,乃是平脉之相,贤侄身体健康强壮,自当不必挂碍。然则老道以内力试探贤侄的奇经八脉,竟如石沉大海无踪无迹,贤侄方才可曾感觉身体有何异常?”

    异常?除了跪坐这种纯粹是给自己找罪受的坐姿让他*之外,唯一的异常就是肚子有些饿了……

    “可见老道苦修六十余载的那点可怜的内力对贤侄来说连轻风拂面都算不上。如果让老道解释这种情形,只能是贤侄身负绝世内功,远远胜于老道的修为……”

    “怎么可能!我要是真有这样的本事,还能被你徒弟打得落花流水?”安霖断然否定。

    “那倒也是。可是除此之外,恕老道薄识短见,不知该如何解释如此异象。不过,一年之前曾有一陇右世家子弟遭雷劈昏厥不醒,其父曾邀老道前去诊治,那个少年的脉象倒是与贤侄颇为相似……”孙不通慢吞吞的说道,一手捻着胡子似乎仍在思索着什么,眼神却不时飘向安霖,像是在打量一个怪物。

    “我可没遭雷劈哈,就被你徒弟劈来劈去了,难道你徒弟是雷公托生的?”

    “呵呵,贤侄说笑了。我那女徒儿从小被骄纵惯了,连老道也奈何不了她,幸亏贤侄手下留情,否则她少不得给老倒惹出一场*烦。不过话说回来,小徒初涉江湖出手没轻没重,击中贤侄那一掌使了七成力,不是老道自卖自夸,中者即便没有筋断骨折,怕是不休养个一年半载的也起不得身。可老道看贤侄脉象如常,身体健壮,毫无病态,贤侄可是有缘得遇良医国手相救还是另有奇遇?”

    “没有,哪有什么奇遇。我被你徒弟打得吐血三升昏迷不醒,然后昏着昏着就醒了……至于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安霖被孙不通问得有些心慌,只能信口胡诌。

    “哦。”孙不通也不追问,继续捻须沉吟。良久,才慢吞吞的说道,“贤侄可知今日与你交手的那个校尉的来历?”

    “晚辈还是不清楚,只听说他是屈大将军麾下的校尉,好像叫孙通?”

    “这个孙通,老道倒是略知一二。此人雍州人氏,佃户出身,六岁时因灾破家,其母其姐卖身为奴抵债,其父活活饿死。孙通流落至长安乞讨为生,经历种种不为人知的机缘巧合之后,被屈突盖收为义子。此子天生聪慧兼之肯下苦功,至十七岁已是文武皆能,名满京兆。三年前被荐应举,文试第二武试第一,轰动一时,被誉为国朝年青一代中的第一人。”

    孙不通对这孙通的履历如数家珍,让安霖有点莫名其妙。

    “那又如何?”

    “唉,贤侄有所不知。”孙不通面带难色,似有难言之隐,却只是婉转的提醒道,“魏晋以来,朝廷取材不出世家门第,即便本朝高祖文皇帝废除了九品官人法,当今天子又开科考、取进士,到头来做得了官的,十九还是门阀世家子弟。即便是侥幸得中的寒门庶子,也不得不依附于世家门下。唯这孙通,仗着天赋异禀,少年成名,完全不将世家放在眼里。年轻人得意轻狂些也就罢了,此人却立誓终生与世家道不同、不为谋,与他那义父屈突盖竟是一般无二。而且,此子对贤侄颇有芥蒂,今日那必杀的一刀未必就是无因。贤侄日后再遇到此人,务必加以提防在意。”

    安霖本就是不死之身,所以对今天孙通险些一刀要了他的小命并不太在意,而且对于这位提前了一千多年就就具备了阶级斗争观念的先知先觉者颇感兴趣,所以对岳老道的话有点不以为然:

    “我又不是什么世家子,又没想跟他争权夺势,怕他作甚?”

    孙不通欲言又止,半晌苦笑道:“那只怕是老道一时多事了。只是老道修道近七十载,虽不敢说有多少道行,却也大致算得,这孙通必是贤侄来日之大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