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三章 杀心骤起
张青砚把话这么一摆明,严鸿自然之道她什么意思。沈炼暗中收留刘安,整了严鸿的黑材料,两家现在就是个势不两立的局面。如果放任沈炼,这份材料进京,那对严府将构成很强的冲击。如果要免除这个危险,就只能快刀斩乱麻。 当然,理论上说,严鸿还有其他的缓冲空间。比如说带着沈炼一起进京,途中趁机把这证据给毁掉。问题是,沈炼又不会那么轻易上当,这次就开出了严鸿先逮捕杨顺,沈炼再跟着上京的条件。就是迫使严鸿必须先把杨顺收拾掉,可这样一来严鸿就会更加被动。再则,就算到时候沈炼跟着严鸿上京,半途再出什么事,那严鸿就是怎么也洗不清了。而且忠义盟如果也回来了,沿途保护沈炼,只怕下手的机会没那么多。还有,鬼知道沈炼把这材料复制了多少分? 这么前思后想,严鸿明白,放在自己眼前的路,其实只剩下了一条。唯一让他有些矛盾的,是沈炼这个人确实是干了一些好事,算得上是个正派的人,而且自己的岳丈陆炳也颇为欣赏。可是政治斗争那来这么简单的好人坏人?就算对方是好人,也不能眼看着他把自己家族灭掉吧?沈炼,不是我狠心,是你不给人留路啊。 想到此,严鸿脸上杀气陡现,手中一用劲,将正在把玩的一支毛笔折成两段。 张青砚道:“相公,你怎么打算?” 严鸿强笑道:“无毒不丈夫。沈炼既然豁出去要和我严府玩命,我就算想和他化敌为友,也用不上力啊。斩草除根。你说忠义盟不在此,那正好,也免得伤你同门和气。” 张青砚道:“那么相公准备安排谁去?听梁先生说。雁门派的霍老拳师还在庄子里,咱们的人去少了怕也不成。” 严鸿道:“我知道。我严府的这几位护卫武艺高强,自然去得,但人手还少点。闽兵是俞大猷的人马。俞大猷是个榆木脑袋。让他的手下干这种湿活儿不保险。杨顺派来那些兵马就更别说了。可沈炼毕竟是锦衣卫出身,要对他下手。我怕锦衣卫弟兄们未必想得开。” 张青砚道:“沈炼虽然是锦衣卫出身,前些日子被孙jiejie刀劈的那个方家家奴还是锦衣卫百户呢。相公若是不放心,先把几位总旗叫来,私下问问吧。” 严鸿道:“青砚你想的周到。还有。你去沈家庄,有没有探到你紫苏的消息?” 张青砚见严鸿念念不忘夏紫苏,只得道:“那沈炼的二公子沈衮,对师姐确实是一往深,说起师姐来,忽而笑意盈盈,忽而却骂相公你。我看他心思刻毒。只是如今师姐和忠义盟的好汉们都外出办事了,不在庄中,具体消息也不知的。” 严鸿点点头,便传王霆等四位副千户。以及陆炳专门调拨的商子强等十二名好手入内,对他们道:“诸位锦衣同道,如今有一件事。查明那沈炼在他的庄园内,收留钦犯刘才余党,意图对朝廷和我祖父严阁老不利。此事若被他闹大,怕是朝廷体面都会受损。我等既为锦衣卫,当替天家分忧。然而那沈炼毕竟也曾是锦衣卫中人,与我等多少有袍泽之。这其中如何处置,我想听听诸位看法。” 四总旗对视一眼,那王霆便道:“长官,你既是天家的钦差,有代天家巡狩九边职权,又是陆大都督的爱婿。若是看沈炼于家国有害,便宜处置,本是职责。我等既是长官的下属,又是长官的亲随,自然是水里水里来,火里火里去。放心,便有什么不该讲的,我等守口如瓶。沈炼虽是锦衣同袍,他这锦衣官可早被罢免了,我等也犯不着和他攀什么交。至于是把他擒拿问罪,还是斩草除根,相干人等是否需要堵嘴,也看长官随机应变。我等天家鹰犬,做事不比那清流文臣,讲不得这许多规矩的。” 严鸿点头道:“王老兄这般说,兄弟我感激不尽。商老兄,你有何?” 那商子强慢慢抬起眼皮,看了严鸿一眼,伸手入怀,掏出一张纸来:“严佥事,陆大都督的手谕在此。” 严鸿心中一跳,忙双手接过来,展开看时,上面写着:严鸿此次北上宣大,代天巡狩,我卫官兵,皆须奉其命令而行。若有何大小事,着严鸿便宜行事。便是朝廷勋臣、锦衣旧部,只要于国有利,皆可处置,自有本督担待。落款是陆炳的签字和锦衣卫指挥使的印章。 严鸿看到此,不禁感激,自家岳丈对女婿,也真是好的没话说了。他拱手朝南道:“陆大都督对下官的恩德,没齿难忘,当粉身碎骨以报!” 王霆道:“长官,有陆大都督手谕在此,请你自管令,该怎么做,我等兄弟绝不含糊。” 严鸿道:“王老兄且住,我心头有个计较,却要从杨千户那里打探些消息。”便令把杨大业也传进来。 杨大业进到帐中,慌忙见严鸿行礼,又和在场的其他锦衣卫打招呼。他是正牌千户,若论军阶来说,目前整个山西的锦衣卫,除严鸿是四品佥事,就数他最高,王霆等四人也只不过是副千户,商子强等人更低。但他也知道,这些人多半不是严鸿的亲信,就是陆大都督的特派员,丝毫不敢拿上官架势。 严鸿也不和他多啰嗦,只道:“杨户侯,不知这附近,可有甚盗贼乱党,或是白莲贼子?” 杨大业回答:“此左近并无什么白莲匪党,便是板升的赵全一党,也很少越境到此地来。倒是有一伙响马贼,头目绰号追风狼,名叫慕容语,使一口九环大刀,倒是个彪悍的亡命徒。只是这群人虽则打家劫舍,平素里倒也不动穷人。因此边地的贫民,甚至有说他们好话的。” 严鸿冷笑一声:“好一个追风狼,居然假模假样,学起那收买人心的宋江来了?” 杨大业道:“左右不过是数十人的马贼,哪里有水浒传里的威风?说起来,沈炼配保安时,曾在三县交界处寻了一处旧庙,开班义学,教授平民子弟读书。有人劝他,说这附近响马猖獗,恐怕出事。沈炼微笑不语,听之任之。开课开了不到十天,正逢月黑风高之夜,忽然外面马蹄连连,呼哨不绝。那些学生都吓得蒙头不敢动,唯有沈炼端坐庙门,高声问是何人?片刻之后,有人回答:沈先生在敝处教书育人,鄙人等没什么表示,送来一点东西,算是代这些贫家子弟付的学费。说罢,又呼哨而去。沈炼出门看时,现外面扔了几袋子粮食,几匹布,还有些银两。沈炼便用这钱物继续开办学校。” 严鸿又冷笑一声:“好一个沈炼,连山贼的钱米也用得,倒真无亏是国朝进士的派头。”猛可地看杨大业脸色,当即道:“杨户侯,你给我讲这故事,却是有什么意思?” 杨大业又不是饭桶,听严鸿这么一问,不禁毛骨悚然,赶紧道:“禀长官,下官即为山西锦衣卫所,自当把听到消息,如实禀告长官,除此之外并无任何意思。长官有甚吩咐,一声令下,下官水火不避,生死不惧!” 严鸿点点头:“杨千户,其实也不用这么紧张。如今查得沈炼在沈家庄,欲图谋不轨,我欲调遣锦衣儿郎,前往处置。只是沈炼颇有虚名,这其中内幕,外人又都不知。若是大张旗鼓前去,一恐走漏消息,二怕徒生议论。因此,我等便装作是那响马慕容语的队伍前去。这中间如何装扮,如何路径,却还要杨千户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