兑柒回:忍无可忍,赤焰灼魂
自从曹cao下定决心南下荆州,并且将自己恳请出兵的奏本呈给汉帝刘协后,刘协便陷入了两派意见的冲击之中。 以孔融为首的尊帝派虽然总体实力比起曹cao来说要弱小得多,不过在朝中的影响力也不容小觑。对于曹cao要求率兵南下的举动他是极力反对的,在得知了这件事后他也上书刘协,表示了自己对曹cao险恶政治用心的担忧,他还在奏疏之中阐明了曹cao一旦南下征服了荆襄九郡之后,必定会加快他篡汉自立的步伐,这对大汉的稳固是极为不利的。 坐在明诚殿中的刘协,看完了孔融所递上的奏疏后将其轻轻放在桌案上。 “陛下还有何可犹豫呢?” 伏寿看刘协似乎没有下定决心要阻止和限制曹cao,于是她劝说刘协不要摇摆不定: “臣妾觉得太中大夫所言并费夸大其词,荆州的刘备和刘表两人相互勾心斗角,并不齐心,曹cao方才剿灭袁氏,尽得河北四州为根基,此时声势正是鼎盛时期,若是他亲自率兵南下刘表必定不敌。若是曹cao取得荆州之后便占据了大汉十三州的青、幽、并、冀、徐、荆襄以及司隶七州,那是他还会将您这位陛下放在眼里吗?” 刘协的表情看上去很平静,他拿起孔融的奏疏竹简站起身走到过道中央的暖炉旁,轻轻将竹简丢进了火炉之中。他看着火炉之中燃烧的烈焰,回想起之前司马懿对自己所说的话: 天寒时篝火虽可暖人,然若气焰过盛,人离得太近亦可灼人... “曹cao此时的气势远胜炉中之火,朕就算是想要扑灭也没有这个能力,若是强行靠近它妄图将其扑灭的话,恐怕不仅不能够如愿,反而会有被烈焰之势吞没的可能性。” 这句话让伏寿没有任何可以反驳的理由,但是她不会轻易放弃任何可以阻止曹cao的机会,在她看来孔融是孔丘第十九世孙,在眼下曹cao只手遮天的情况下,是仅有拥有巨大影响力的人物,或许也只有他有这个资格和威望来完成这件事。 所以在刘协明显表示出不想此时与曹cao针锋相对的意愿之下,伏寿仍旧以个人的名义私底下传信给孔融,希望孔融能够为维护天子威仪、保全大汉社稷出一份力。 孔融在伏寿的煽动之下连连在朝堂之上发出抨击曹cao的声音,本来他只是暗中向刘协上书不赞成曹cao南下,有了伏寿的默许孔融便开始当众反对南征荆州,一时间众臣哗然。 空气骤然间变得稀薄起来,在场所有的人大气都不敢喘,因为不知道孔融接下来会说些什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站在朝堂之中,毫无保留的向刘协诉说着曹cao的“罪状”。 到了最后,孔融向刘协请奏说: “陛下,微臣建议陛下应当阻止丞相出兵,至今为止天下刀兵不止,百姓苦不堪言,荆州刘表乃大汉宗亲,安居荆州多年并无任何造反的迹象,如今丞相大人竟然凭空诬陷皇族,实乃大逆不道,还请陛下明察!” 听着孔融这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话语,刘协无奈的闭上了双眼,他知道孔融已经为自己挖好了一座坟墓,谁也救不了他了。 整个朝堂之上没有一个人敢站在孔融一边,就连平日里和他关系亲近的郗虑等官员也都被他这种自取灭亡的举动给吓得望而止步,纷纷与他划清了界限。 果不其然,这件事很快被传到了邺城曹cao的耳中。 此时距离曹冲病逝不过五个月,曹cao仍旧没有从曹冲之死的情绪化中完全走脱出来,再加上孔融三番此次与自己作对,这次更是在朝堂之中任意诽谤自己,让曹cao对孔融再也忍无可忍:“这个孔文举仗着自己有威望,屡屡鄙视于我,正可谓是可忍孰不可忍!” 之后曹cao迅速展开了行动,他成功写信挑唆了深知孔融底细的山阳人郗虑,指示丞相军谋祭酒路粹和郗虑合谋诬陷孔融,以“招合徒众、欲图不轨、谤讪朝议、不尊超仪”四项罪名上书天子刘协,要求将孔融治罪。 满朝官员没有人敢为孔融申辩,最后在重重压力之下,刘协在批准收押孔融的奏疏上盖下了自己的玉玺。曹cao以此为根据,很快便在建安十三年的八月二十九日将孔融斩首示众。除此之外,孔融的家眷亲属一概受到了株连。 孔融的长女孔姜是羊衜的妻子,正巧在孔家遭难的之前带着羊衜的儿子羊发去谯县探望丈夫,所以幸免于难。但是当他知道一家老小都被曹cao杀死的时候,心智遭受了极大的摧残,不久便郁郁而终。 而羊衜也为妻子守灵为由,回绝了正准备迎娶辛宪英的弟弟羊耽,没有返回邺城。 这件事之后,曹cao渐渐察觉到了伏皇后也牵涉其中,不过曹cao也发现了最近似乎杀了太多有影响力的人物,加之伏皇后并没有浮出水面,所以曹cao只是通过严惩孔融一家来威慑她。 与此同时,孔融被诛杀的消息迅速传到了堂阳,司马懿得知后深感悲痛,他对妻子张春华说:“孔文举一心为陛下,不过是说了几句衷心护主的话,便被曹cao所杀,将来谁还敢违背曹cao的意思?那么这个天下还是陛下的天下吗?” 不过司马懿也十分明白孔融的方式太过激进,会落得这样的下场也在预料之中,倒是刘协对这件事的处理让司马懿觉得刘协是真的成长了。 一旁的胡昭口吻冷淡而又严肃的提醒司马懿: “春华现在有孕在身你还有心思担心别人,我问你,他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 “在此之前我还是想和他谈一谈...” 司马懿放在膝盖上的右手重复着攥紧拳头和松开的动作,数个来回之后,他的动作终于定格在了攥紧的拳头,虽然看上去好像是下定了决心,但胡昭仍从他的眼神之中看出了犹豫。 过两天便是司马孚的生辰,司马朗和司马懿商量之后决定在东江楼设宴。 在生辰的前一夜司马孚只身离开了家,好像是刻意不想惊动家人一样。 当他走到东江楼时这里早已经打烊,不过他还是轻而易举的将上锁的门打开,一个人穿过了大堂,由于夜深人静的缘故,他本就很轻的脚步却听得十分清楚。 站在明日晚上即将举办自己生辰宴的三楼大堂,司马孚的眼神冰冷,他转过身走到了可以俯瞰街道的扶手边,双手撑在上面仰望着夜空。 夜空上仅仅挂着一圆满月,除此之外连一颗星星都没有,因此明月看起来十分的显眼,或者说是十分的孤单... 这时他身后的楼梯传来了步伐平稳的脚步声,这本来很反常甚至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却完全在司马孚的意料之中,因为他正是和这个人约好了在这里碰面。 “你还是向以前一样守时,郭淮...” 脚步声停止了,虽然他并没有转头看自己的身后,却已仿佛然猜到了这个人是谁。 不过站在他身后的人并没有回答他,这很快便让司马孚觉察到事情不对劲,当他赶紧转过头确认身后的人是谁时,漆黑的环境却只能让他看清楚这个人大致的身形轮廓。 直到司马孚觉得这个人的身形越来越熟悉的时候,他才少有的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你...” 月光从敞开的窗户中轻柔的洒进了大堂,站在司马孚面前的人开始移动脚步,慢慢走到了月光所照耀的地方,彻底露出了他真实的样貌。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的话,我真的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 赫然站在他眼前的人,并不是他所认为的郭淮,而居然是司马懿... 即使没有料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一幕,但是司马孚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背靠在扶手上淡然一笑,似乎这一幕也在他的料想范围一样: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不对劲的?” 视线幽暗的大堂和露天走廊上,仅隔了一道完全敞开的门,双方几乎是以完全陌生的面貌和心态,面对着二十余年彼此间互称兄弟的对方。 “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面对司马懿口气平静的质问,司马孚的表情看上去却显得很轻松: “你问我为什么?是指哪方面呢?” 司马懿的声调开始抑制不住的抬高,到达了低吼的状态: “为什么一心要置我于死地的人,居然是我的亲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