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循循善诱
众人见叶小天这般装腔作势,不由面面相觑。 在中原,当官的或许可以摆谱,但贵州是土司的天下,是一百多个大大小小的土司的领土,土官们很少拿朝廷的官职来摆架子,见了面只比谁的拳头大,朝廷的流官就只好夹起尾巴做人了,摆了谱也不大有人理会,反而讪讪的很没面子,可这位叶大人…… 叶小天端坐石上,左青龙右白虎,如神归位,沉声喝道:“各方主事人,站到前面来!” 果基格龙迈开大长腿,向前跨出一大步,虎视耽耽地瞪着叶小天道:“你待如何?”杨羡达、杨羡敏、于福顺、展大头人、展凝儿也都跨前一步,望着叶小天,神色各异。 叶小天喝道:“不是本官要如何,而是你们要如何!尔等为何聚众殴斗,不知王法么?” “王法?” 杨羡敏捧腹大笑,指着叶小天道:“这位仁兄,你做官做傻了吧?你跟我们讲王法?哈哈哈哈……” 叶小天沉下脸色,盯着他道:“你是何人?” 杨羡敏胸膛一挺,道:“某是杨家寨土舍,杨羡敏。” 叶小天路上已经听李经历说起过杨家寨的情形,马上追问道:“你父过世,新任土司尚未任命,谁任命的你为土舍?” 杨羡敏登时一怔,杨羡达把三股托天叉往地上重重一顿,大声道:“大人英明!等到朝廷的敕书下来,我杨羡达成为土司,绝不会任命此等大逆不道之辈做土舍的。” 杨羡敏大怒,瞪着杨羡达道:“杨羡达,此事可由不得你!” 杨羡达傲然道:“等我做了土司,谁做土舍,当然是我说了算!” 一时间两兄弟跃跃欲试,又要动起拳脚了。 土舍是地位仅次于土司的官员。地位比大头人、二头人和小头人都要高,土司没有继承人时,土舍有继承土司之职的权利。土司外出时,他可以代行土司职权,土内如果遇到重大事件如战争,土舍还常常担任统帅一职。 杨家老土司过世后,新任土司要经过朝廷敕书确认,才算名正言顺。然后再由这位新土司任命下属官员,但眼下朝廷的敕书还没到,所以名义上杨氏部落目前没有土司。自然也就没有土舍了。 实际上即便朝廷敕书未到,杨羡达也已是事实上的杨氏部落土司,而有掌印夫人支持的杨羡敏也成了事实上的土舍。朝廷的敕书能给他们的只是一个官方承认的身份,实际的权力他们已经掌握了。 然而从法理角度来说,无论杨羡达也好,杨羡敏也罢,此刻就是一介百姓,这也是叶小天一再坚持并彰显朝廷命官身份的原因,他若不在这件事上占住道理。就没有资格调停诸部之乱。 因为尽管地方豪强首领一旦具备了“世有其地、世治其所、世入其流、世袭其职、世统其兵”的特征,事实上就成了一方土司,但是如果没有“世受其封”,也就是朝廷的认可。那就不合法。 叶小天揪住这条法理不放,再度质问:“你们二人可是朝廷承认的土司土舍?” 杨羡达和杨羡敏对视一眼,都未作答。叶小天右手猛地一抬,忽然发现面前空空如野。没有惊堂木让他拍,便一拍自己大腿,喝道:“没有朝廷敕书认可。谁敢擅认自己是土司土舍?你们想造反不成?” 杨羡敏翻了翻白眼儿,悻悻地答道:“草民……草民是杨家寨的杨羡敏!” 杨羡达冷冷地看了杨羡敏一眼,也对叶小天道:“草民是杨家寨的杨羡达。” 叶小天喝道:“尔等既然是平头百姓,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杨羡敏口头上向他示示弱倒没什么,毕竟是张知府派来调停的人,但是让他向叶小天下跪,他可不情愿了,叶小天一手负在身后,向自己的六名贴身侍卫悄悄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准备动手,他要强迫杨羡敏下跪。 叶小天这么做,一则是营造自己的强势形象,对眼前这些只认拳头大的人温文尔雅,不可能有任何影响,他要处理的这桩麻烦事牵扯到各方面势力,连张知府都头痛不已,他若是“软”了,何以服众? 再者,自从见到展凝儿在这里,叶小天就存了一点私心,想帮帮自己的女人,如果杨羡敏反抗,甚至因此闹出更大的风波,反正顺利调停此事的希望渺茫,他也不指望那几成赈银的悬赏了,拍拍屁股回葫县就是了。至于这个烂摊子么,丢回给张知府就好了,没有心理负担的叶小天自然肆无忌惮。 六名侍卫身形刚刚一动,杨羡敏身后的随从便纷纷扬起手中的兵器,他们一动,叶小天带来的张知府的那百余名亲兵甲士也都立即举起了刀枪,场面顿时紧张起来。 展凝儿见状,眸波微微一闪,马上向前一步,对叶小天抱拳道:“民女展凝儿,拜见叶大人!”说罢双膝一弯,就要跪下去。 展凝儿是想替叶小天撑撑场面,跪一跪自己的男人也没甚么,反正连人早晚都是他的,只要她跪了,展家寨大头人和杨羡达就会跟随,到时候拒不跪见的杨羡敏压力就更大了。 展凝儿想到就做,双膝一弯,堪堪要跪到石砾地面上时,就见面前人影一闪,依稀间叶大老爷还正襟危坐地坐在那块方石上,可面前已经出现了另一个叶小天,双手搀扶,笑容可掬,道:“免礼,免礼,展姑娘快快请起。” 展凝儿柔情似水,可叶小天心中的展凝儿还是彪悍无人能及,他都产生心理阴影了,哪敢让展凝儿下跪,今日受她一跪,来日指不定要被她怎么折腾呢,水银山这笔糊涂账要是弄不好,可以丢给张胖子收拾,可展凝儿没法丢给别人呐,而且他也不舍得。 叶小天搀起展凝儿。向杨羡敏等人横了一眼,冷冷地道:“不习教化的一众刁民,本官懒得与你们理论,罢了,如今就免了你们跪见,本官只问你们,今日为何聚众殴斗?” 杨羡敏双手抱肩,傲然挺立,冷冷地道:“大人想知道我等今日为何在此殴斗?那就请大人你好生问一问于家寨的于福顺吧,他为何带领大批人马占据了我们杨家的水银山!” 杨羡达虽与杨羡敏不合。但眼下最紧要的是拿回水银山,暂时倒可联起手来,一听这话,也道:“大人,于福顺率领其寨下民壮,强行夺占了我杨家的水银山,是以才发生了这场殴斗,还请大人为草民主持公道!” 叶小天喝道:“于福顺,你对杨氏兄弟的指控。有何辩解?” 于福顺冷笑道:“大人,你还是先搞清楚这水银山究竟归属何人吧,水银山本就是我于家的产业,什么时候归了他们杨家了?我要拿回自家的产业。不是天经地义么?” 杨羡达和杨羡敏异口同声地道:“纯属放屁!” 叶小天喝道:“住口!本官面前,不得污言秽语,你们有理讲理,本官只据理而定!” 叶小天面上虽是一副愤怒模样。心中却是暗喜。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要按他的思路,引导有冲突的几方势力不知不觉走上打官司的途径。如此一来他才可以有所作为。 杨羡达愤愤地道:“叶大人,这水银山本来就是我们杨家的,草民这里有地契为证,他于福顺怎可信口雌黄?还请大人为草民主持公道,让于家退出水银山,赔偿攻打水银山时造成的一切损失,并抚恤本寨伤残的一众壮丁!” 于福顺叫道:“证据?你要证据?那就拿出你们的地契来,上边可是清清楚楚记载着,这水银山原属我于家所有,是我于家当年嫁女,作为嫁妆归了展家,展家陪嫁到果基家,果基家又作为嫁妆转给你们杨家的。” 杨羡达道:“没错啊,你自己也亲口承认了?所以这水银山现在就是我们杨家的,有错么?” 杨羡敏马上接口道:“这水银山是我娘亲从果基家陪嫁过来的,现在这水银山就应该是我的!” 杨羡达反驳道:“我是杨家嫡长子!这水银山既然归了杨家,就该由我继承。” 杨羡敏道:“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中原人家,但凡嫁女陪嫁的嫁妆,便是丈夫也无权动用,那是所嫁女儿的私产,由其个人支配,官府律法也一向支持这个规矩。如今我娘要把水银山送给我,有什么不可以?” 杨羡达冷笑道:“你也说那是中原规矩了?入乡随俗,这里可不是中原,我贵州习俗,土司嫁女,陪嫁的土地归夫家所有。既然已经归了夫家,当然该由嫡长子继承。” 两兄弟正吵的不可开交,于福顺按捺不住又插了一嘴:“你们两兄弟一唱一和的做什么?这水银山难道已经是你们杨家的财产了么?真是岂有此理!不错,我于家当初是把水银山当成嫁妆陪嫁出去了,可我提溪于家本是铜仁于家的从属,依照规矩,谁拥有水银山,谁就要负责向铜仁于家献纳赋税并听从调遣。而你杨家属于石阡府,又是播州杨家分支,能向我铜仁于家尽义务么?既然不能,我于家当然有权把水银山拿回来!” 杨羡达哈哈大笑,道:“荒唐!真是荒唐!你说当年?当年还是田氏土司一统两州的年代,可永乐大帝早已分割两州为八府,各有统辖,互不从属,你还提甚么当年,你是要否定永乐大帝的决定么?” 于福顺怒道:“你放屁!少拿造反来吓我!思州思南虽分割为八府,但铜仁于家还在,而且是受到朝廷认可的土司,于家的一切财产和权利,自然应该受到保护!” “好啦好啦,你们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一时半晌也难理论明白。不如这样,你们都退下水银山去,各自准备证据,聘请讼师也可,择日本官再公开审理此案。” 叶小天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心中好不欢喜:“不容易啊,终于把这些空有一身肌rou却没甚么头脑的家伙引到打嘴仗的路子上了,只要把他们引到打官司的途径上来。本官便大有可为了啊,哈哈……” 叶小天正自鸣得意,忽地清清冷冷“嗤”地一声冷笑传来,有个声音揶揄地道:“叶县丞,你好大的官威啊,我于家好不容易才拿回水银山,你想让我们退出去,我们就退出去?” 随着声音,人群呼啦啦左右一分,一个青衫公子翩翩而来,发束青萝带,淡青软绸衫,腰束紫穗长绦,下缀羊脂美玉,眉长入鬓,唇白齿红,手持一柄象牙折扇,如琼树一枝,清秀淡爽。 李经历微微欠着身走在这青衫公子身侧,一双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也不知是想干什么。这两人一现身,恰似化作人形的东海小白龙领了一头蛤蟆精来,叶小天心中一奇:“这他娘的又是谁来搅局?” :近来常觉疲乏,每天起床都是腰酸背疼,亚健康状态日益严重,痛下决心:明日起,每天出去快走!不认为我会付诸行动的,请多多投月票、推荐票支持: .未完待续请搜索飄天文學,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