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无罪,怀璧其罪二十三
永徽二年。 六月初三。 长安。 长孙府中。 夜色如水,长孙无忌难得地与近些日来,因着地方有要政回京述职而得返京师的禇遂良一道,好好儿地坐了一坐。 二人各执一壶,宽衣大袖,坐于月下,看着满池水莲含苞欲放,不由胸臆大舒。 “左不过三五月,半载时光…… 主上也当遗忘之前之过了。 如此一来,你归京之日,也就不远了。” 禇遂良却叹道: “回京与否,倒还其次。 最紧要的…… 却是这京中现下之状。” 禇遂良微一皱眉,半晌才道: “老师,果然要相助那武氏以立为嫔么?” 长孙无忌沉默良久,才轻轻道: “眼下看来,如此却是最好的方法。” 禇遂良皱眉道: “可是老师,那武氏妖女一旦登上嫔位…… 只怕却是大事一桩啊……” 长孙无忌也叹道: “老夫何尝不知? 只是眼下看来,比起这无依无靠的武媚娘…… 那皇后却才是宫中最大的危害。 且老夫虽有意立其为嫔,却是无意助其为后啊!” 禇遂良一怔: “那老师的意思是……” “老夫最近,只在看一件事。” 长孙无忌缓缓起身,徐徐道: “遂良啊…… 此事,也只能与你说一说…… 你不觉得,这些年来,咱们经手的许多事,实在是太顺畅了些么? 顺畅得…… 似乎有什么人,着意要咱们如意似的?” 禇遂良眨了眨眼,半晌才轻轻道: “莫非老师还是疑心主上…… 可依学生看来,主上一直都非若老师所思那般啊……” “的确,眼下老夫还看不出来…… 不过正因如此,老夫才想打一个赌。” 长孙无忌缓缓道: “昨日里,老夫与主上商议皇后一事时,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若是主上眼下要立武媚娘为嫔,若主上果如老夫所思一般…… 那此番皇后殿中传出这药坛一事,或者便非是偶然。 而是刻意为之…… 既然如此,那刻意为之的背后,又有什么目的?” 禇遂良一怔,半晌才道: “若果如老师所疑…… 那目的便只有一个,易后?” “不,不会。” 长孙无忌断然摇头: “老夫不敢说主上无易后之心,可是有一点却是十分肯定: 至少眼下,便是主上果如咱们所想一般,大有内藏…… 那也是更加不会选在这个时候下手。 所以若此番药坛之事果与主上有关,而他的目的又果如咱们所料,是为了武媚娘…… 那他的意在,只怕也是为了助武媚娘封嫔而非易后。” 长孙无忌沉声道: “便是主上再如何溺爱武媚娘,如何情已失智,也不会不明白,眼下虽说皇后诸般纰漏接连而出,可在四妃无虚,又是个个可立时易为中宫人选的情况下,将后位之主易为一个无家无势,无封无位的小宫侍…… 断然是行不通的。” 禇遂良也点头,轻轻道: “所以主上才会在之前,向老师提出立宸妃之事,不得成愿之后…… 立刻便提了要立武氏为嫔的心思啊……” “是啊…… 甚至……” 长孙无忌先是闭了口,半晌才轻轻叹道: “甚至眼下,老夫觉得,只怕便是这立宸妃一事,也不过是主上虚晃一枪罢了…… 也许从一开始,这一切的一切,便俱在主上谋算之中: 明求宸妃之位,实取昭仪之封…… 也许这一切,都是主上早就算好了的……” “老师怎么这般说…… 倒似是主上是个城府深沉之人……” 禇遂良听得想笑,可是便是强笑,一时竟也是笑不出来了: 比谁都离长孙无忌更心近的他,再是清楚不过长孙无忌的想法了。 长孙无忌却是淡淡一笑,目光中竟有些兴奋道: “城府深沉么? 若果如此,却是好事一桩。” 他回头,正色道: “总之,咱们眼下却得将这些事,往最深入想。 一切的一切,便是假装,也要假装得如此。 假装主上早知会有这等结局,假装一切都是主上安排得好…… 那么,如此一算来…… 遂良啊,你想上一想,此时的主上,却是为何要寻上皇后,找她的不是呢?” 禇遂良思虑一番,突然目光一亮,拍手道: “主上是想借皇后之口,成武氏封嫔之实!?” 长孙无忌点头,淡淡道: “没错。” 禇遂良难以置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