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疲惫不堪的林枭陷入了浅眠中，似乎只是轻轻的打了个盹，刚一闭眼又张开了，他双眼发涩的向外看了眼，天井内已经熄了灯，晨曦从四面八方涌入，透过薄薄的窗帘也能看到外面发白的天光。 林枭估摸着时间，应该是早上五点多，他身体疲惫，精神却十分高亢，他知道自己再也睡不着了，索性悄然起身。 他想了一个晚上，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一个好办法来，林枭感觉到自己思路堵死，索性趁着清晨，到外面走走，也许会茅塞顿开。 林枭刚走出渔家不久，身后便传来了不轻不重的脚步声，他机警的转身，一眼看到了阴沉着脸的王浩。 王浩迈开长腿，两步到了林枭面前，打了个呵欠，神色不虞的看着林枭：“这么早，你折腾什么？！” 林枭看着明显没睡醒的王浩，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我就随便走走，你回去睡吧！” 王浩不依不饶的看着他，眼皮却渐渐耷拉下去，林枭毫不怀疑，他随时都可以倒地睡去，即使如此，他还在努力的睁开着惺忪的睡眼，嘟着嘴巴，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模样既可爱又可怜。 林枭无可奈何的转身：“我去码头，你要跟着就跟着吧！” “唔——”王浩含糊的应了声，伸手捉住了林枭的衣袖，高大的身子趔趄的跟在了身后，林枭偶尔回头，便看到他小鸡啄米般一点一点的脑袋，心里又好气又好笑。 林枭要到码头不是没有道理的，他知道，渔民会在凌晨一两点落潮时出海，大概三四个小时后，满载而归。 这个时候码头上的鱼，是最新鲜的。 林枭打算买点海鲜回去，请渔家的大嫂做了，叫全班同学尝尝鲜。 码头离渔村很近，确切的说，就在渔村边上，这里自然比不上年吞吐量数万吨的大型港口，只有一个简单的木制码头，码头延伸到海里的那一半，边上已经停满了渔船。 一眼扫过，其中的一条渔船前围的人特别多，林枭知道，要么是这条渔船的主人打到了什么罕见的鱼类，要么是他的鱼更大些。 林枭直接向着那条渔船走去，不出所料的，站在码头上买鱼的多是游客，打着和他一样的主意，自己买鱼新鲜便宜，拿回去叫渔家做了，也花不了多少工钱。 林枭还没走近，便听到一道轻佻的男声，宛如娱乐节目的主持人一样，戏谑的点评着：“知道RB菜为什么叫做RB料理吗？RB菜，说白了，就是把食材处理一下，再加点调料，所以才叫做料理！其实烹饪手段相当简单粗暴。” 林枭眉毛一挑，这男子口气好大，点评颇有嘲讽之意，不过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倒也没错。 RB料理里最出名的就是寿司和刺身，刺身说白了就是生鱼片，把鱼rou生切下来加点蘸料，高档寿司玩了点新花样，生鱼片加醋米，说来说去，都是如同这男子所言，把食材简单的处理一下。 林枭忍不住抬头看去，一眼看到了人群中正说的口沫横飞的年轻男子，他一身花花绿绿的夏威夷短裤汗衫，身边居然有三四个高挑美女环绕： “咱们中国的烹饪技术才叫高明，要么怎么全世界都知道中华美食，怎么没人说RB美食呢！所以说人到吃东西的时候都挺精明的，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好吃！” 他说到高兴处，顾盼神飞，眼睛在人群中乱扫，很快看到了林枭身后的王浩，他的眼睛一下睁大，闭上了嘴巴，张开手臂，把周围的人往两边一推，大步的走了过来。 他似乎压根没有看到林枭，直直的到了王浩身前，容光焕发的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递到了王浩面前，兴奋的道：“帅哥，有没有兴趣进入娱乐圈？你的外形条件相当出色，我保证你一进剧组至少可以成为男三号！” 他说话的语气天然的带了一股热忱，亲密的仿佛是肝胆相照的兄弟，让人下意识的相信他。 电闪雷鸣间，林枭的记忆再次复苏，他一下想起这个年轻男人是谁了，主要是他现在一身小混混打扮和日后西装革履的样子判若两人，林枭一时间没有把二人联系起来。 只是这拉客的语气太熟悉，林枭到底还是想了起来，王中诚，数年以后，四九城里鼎鼎大名的撮客王。 王中诚是个很有意思的人物，他出身不低，但也高不到哪里去，属于高不成低不就的那一种，距离顶尖豪门，还有相当的距离，却又脱离了普通市民阶层。 这样出身的人，要么是成为高层的附庸，要么是沦为二世祖，有极少的人，会带着强烈的企图心，奋力的往上爬，最终鲤鱼跃龙门，跻身顶层。 而王中诚却意外的走出了第四条路，他性格圆滑，左右逢源，仗着自己上可通天，下可落地的身份，三教九流无所不交，专门为人牵线搭桥，自己再从中抽取佣金。 林枭当年经营酒店，有不少次酒店举办酒会，拍卖会，急需迎宾保安，都是通过王中诚找的人，他收的价码虽高，办事却十分靠谱，找的人每次都让林枭满意。 王中诚号称没有找不到的下家，只要客人提出要求，他就一定办到。 林枭想起来了，王中诚最初的时候，就是靠着为各大剧组介绍业余演员发家的，当年他的运气甚好，有个本来是跑龙套的小美人被大导演付一航看中，拍了部片子后一下红透半边天。 王中诚很聪明，只是让这位影后为他牵线搭桥，拓展自己的人际关系，迅速的打开了局面，乃至到了数年后，成了黑白两道举重若轻的人物。 回忆到这里，林枭眼睛一亮，他打量了一番王中诚，又看向了他身后款款走来的几个美人，马上明白过来，王中诚这次一定是为剧组介绍演员来了！ 而附近正在拍摄的剧组，只有剑仙Ⅱ，林枭心中大喜，还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来了。 他马上迈前一步，挡在了王浩和王中诚之间，殷切的道：“王先生，能也给我一张您的名片吗？” 王中诚一怔，仿佛刚刚才看到林枭般，上下打量一番，摇头道：“小meimei，你这容貌也就是清秀，进到剧组顶多跑个龙套，不到十秒的镜头一晃而过，根本不能给观众留下半点印象，没有前途的。” 林枭大是郁闷，要张名片而已，用得着点评他的长相么！ 那几个美人也刚好走到了王中诚身后，听到他的话，俱都吃吃的笑了起来。 王浩指缝间正要向外抛掉的名片打了个转，重新回到了掌心里，他眯起眼打量了一番王中诚，不动声色的把名片收了起来。 王中诚说话虽然不中听，却不让人讨厌，比起那些舌灿如花吹的天上有地上无的明星经纪来，王中诚的坦诚让人下意识的选择相信他。 林枭心道，幸好他和王中诚打交道颇多，对此人的个性也了解几分，当下睁圆了眼睛，提高了声音，带了几分委屈的道：“我又不想当明星，我是听了王先生刚才对中日美食的点评才想认识先生的！” 王中诚一愣，随后心花怒放，“哎呀，早说嘛！” 他二话不说，又摸出一张名片，塞进了林枭手里：“小姑娘年纪轻轻，还挺有见识的，知道哥是有学问的。” 林枭满脸黑线，什么有学问的人，就是喜欢侃大山，喜欢侃大山的时候有人捧着臭脚罢了。 目的达到，林枭心中一松，他收起名片，看向了另外一边依然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渔船，好奇的问道：“那边是做什么的？” 王中诚回头看了一眼，笑眯眯的道：“那个渔船的主人挺聪明的，把新鲜的鱼都切成生鱼片来卖。” 林枭一脸恍然：“怪不得您刚才提到了RB料理。” 王中诚对林枭十分满意，注意力却还是回到了王浩身上：“帅哥，你好好考虑一下吧，你这样的长相，只要上镜一次就会很快出名，到时候一呼百应，金钱美人，应有尽——” 王浩毫不客气的打断了王中诚的话，他一把揽住了林枭的腰，掷地有声的道：“我有这么个清秀的十秒龙套妹子就够了！” 林枭心道，这种胸口凉飕飕被飞刀连穿几刀的赶脚是怎么来的！ 他抬起头，左右张望了下，一脸好奇的问道：“哪儿了哪儿了，清秀的，十秒，龙套，妹子，在哪儿了？” 几个美人扑哧一声，再次笑出声来，王中诚一阵咳嗽，王浩却恍若未觉，认真的道：“等回去给你找个镜子就看到了。” 林枭：“……” 他恨得牙痒痒，挣开了王浩的束缚，踮脚向着人群中看去，王浩看他这般辛苦，不耐烦的捉起他的手腕，大步向前走去，边走边道：“苏矮子，你站后面看不到的。” 如果视线可以杀人，林枭相信，王浩现在已经尸骨无存了。 美人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吃吃的笑道：“这小哥帅归帅，嘴巴可是太毒了。” 王中诚却两眼放光，喃喃道：“个性，太有个性了！” 说着，他回过神来，急急的跟了上去，几个美女对望一眼，皱着眉头也跟了过去。 王浩仗着人高马大，愣是从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来，但凡有人心中不满，看到他那张俊美的脸丁点的怨气也都烟消云散了，林枭忍不住腹诽，长的好就是占便宜。 到了渔船边上，林枭一眼看到了船上的少年，他上身穿了件白色背心，下面是条浅灰色运动裤，裤脚高高的挽起，赤足站在了甲板上。 少年约莫十六七岁，手长脚长，浑身皮肤被晒得黝黑，一双眼却明亮异常，留着寸头，额头上扎了个发带，看着非常精神。 船帮上拉了个巨大的条幅——RB料理。 丫还挺能忽悠的，那个的字还弄个日语，林枭撇了撇嘴，眼睛往少年身前扫去，他的瞳孔一缩，在少年身前的简易桌架上，赫然是并排的五把刀。 五把刀长短不一，形状各异，却都寒光闪闪，刀刃亮的照的出人影，一看就是锋利无比的好刀。 林枭清楚的记得，张大胖第一次给他上刀工课的时候就说过，一个优秀的厨师，至少会有十几把不同的刀，用来处理不同的食材。 而眼前的少年，仅仅是处理鱼rou，顶多再加上些贝类，居然就准备了五把刀！ 林枭意识到，这个渔家少年，怕是的确有几分真材实料。 恰好那少年伸手捞了尾鲜鱼出来，林枭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处理过程，他先只手按住鱼头，接着用一把厚重的菜刀狠狠的拍了两下鱼头，鲜鱼活蹦乱跳的身体立刻停止了挣扎，一动不动，应该是被拍昏过去了。 接着，少年拿出一把锋利的小刀，只有一掌长，一指粗细，拿在手里，灵巧的刮去鱼鳞，最后，少年把鱼在海水里一涮，拿出来后在手边的水桶里一涮，拿出来后再第二个水桶里又是一涮，连续三个水桶后，鱼已经清洗的干干净净。 少年又拿出了一条干净的毛巾，仔细的把鱼身的水擦净，随后拿出了一把片大刃薄的刀，把鱼身一剖为二。 林枭看到这里，却略有些失望，到现在为止，少年只能说是一个优秀的卖鱼小贩，处理活鱼干净利落，却和厨艺没有半点关系。 不知何时，身边的人群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专心致志的看着少年的动作。 他深呼吸一口气，把其中片好的半条鱼放到了案板上，掐头去尾，只留下肚子上的一块手掌大小的鱼rou。 他拿出了第四把刀，这是一把类似匕首的刀，刀身狭长，刀刃异常锋利，左手按住鱼肚，右手快速的切了起来。 片刻功夫，就见案板上积了层层的鱼rou，当那一块鱼肚切完，少年伸手拿起了一片切好的鱼片，高高举起，众人可以清晰的看到，在阳光的照射下，鱼片朦朦胧胧，几近透明。 这鱼片竟然薄到了这个地步！ 少年示意完，拿出了几个磁碟，小心的把鱼片装盘，那鱼片五六片层层相叠，边上又被少年放了一点绿色的裙带菜作为点缀，煞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