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子欲养而亲不待
秦宜若看到云激扬发火的样子,不禁想到父亲以前也是如此,会冲着她发火,那时候她只觉得父亲脾气不好,她不愿意挨骂,心头免不了有一些委屈和怨怼。而且家里的女孩儿不是她一个人,她不觉得自己是父亲的独宠,少不了有受到冷落的感觉。可眼下云激扬发了一统脾气,却让她感受到了,原来父亲也有疲倦的时候,他累了,又有谁知晓,而她只会向父亲要宠爱。 寻思至此,又是清泪直冒,她是懂得了,父亲的表达就是其言虽恶,其情可悯。自己其实一直被父亲所爱着,不是她认知到的冷清戚切的世界。她是明白了,可是父亲再也看不到了,她知道了什么叫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顿时心如刀绞,不禁含泪又回身看了一眼。 云激扬累了一天,好不容易安顿好秦宜若,他也不禁闭上眼睛,揉揉了额头,一睁开眼睛,却正看到秦宜若含泪盈盈地望着自己。 她双眸乌黑,却有着说不出的离愁和不舍,还有一丝对世情的觉察和洞明感,那种清透偏偏出现在她疲惫之余更显得柔弱的脸上,越发地有一种动人心魄的魅力。 云激扬看得呆了,直到她被扶着离开了灵堂,看不到人影了,这才收回目光。他都忍不住好笑,看来这是真的迷上了她了,自己居然目送着她,一直到看不到,还有一些怅然若失。 他一直在江湖上飘零,也想过找一处家业安定下来,可是一直苦无机会,这一次无意中被他看到一封飞鸽传书,知道秦家有难,也存着一丝侥幸,看看是不是可以通过救助秦家来安身立命,不想就像是上天安排好的一样,秦家老爷受伤离世,家里就只有秦宜若一个女孩儿,假如他娶了秦家小姐,那么秦家不就是他的了吗? 当他第一眼看到秦宜若时,就觉得她清淡中带着灵气,怎么看怎么舒服,也就顺理成章地向她求亲,那时候也不防秦老爷会过世,就想如果弄假成真,他成为了秦家女婿,那么也就完成了心愿。而眼下的发展看来,秦家对自己是越来越依赖,自己如果一走,那么秦家就陷入无助的困境了。这倒是好事,只是,跟秦宜若走得越近,对她的牵挂也就越深,一开始多少有一点做出来的,可是做到了现在,已经分不清是纯属作为,还是真情流露,连他自己也都觉得越来越像是那么回事。 不过好在这般牵挂也没什么危险,只是总有一些神不守舍,让他无法集中精神,这是偏离常态的,不免有一些烦恼和轻微的不安,于是他也不去多想,盘坐下来,调整呼吸,静静打坐。 第二天鸡才刚叫,房门就已打开,云激扬本来就是闭目养神,一听动静就睁开眼睛,进入眼帘的正是秦宜若主仆二人。 云激扬起身含笑打招呼:“怎么这么早呀。” 秦宜若脸一红,低下头去,翠华掩口笑道:“云大侠,我家小姐平时要睡到日上三竿,还不是念着你,一大早起来,忙里忙外的,怕你熬夜累坏了,就做了一份汤水给你。” 说着从提篮里取出一碗盅来,说道:“这是小姐亲手做的玉竹小排汤,小姐说玉竹滋阴去火,习武之人不吃rou可不行,这是最适合熬夜之人食补的,所以呀,快趁热喝了吧。” 云激扬听得心中一阵甜蜜,从来没被这样热切地体贴过,没想到秦宜若还会洗手做羹汤,不禁嘴含笑容,看着秦宜若不觉痴了。 翠华见状,说道:“是不是不吃就饱了呢?如果是的话,那么我不客气了。” 秦宜若嗔道:“翠华!” 翠华噗嗤一笑,就把盅递在云激扬面前,云激扬双手接过,道了一声谢,却不打开来喝。 翠华奇怪地问道:“云大侠,小姐亲手做的,你干嘛不喝呢。” 云激扬嗫嚅道:“佳人在前,岂不唐突了。” 秦宜若见他伸出双手来接盅,就心喜他懂得礼数,那是表示尊敬的意思,而如今看他窘迫,不禁灿然一笑。 翠华也忍不住笑道:“小姐看着你吃,会更开心的。” 云激扬眼睛就没离开过秦宜若,见她睡了一夜,精神大见足长,肌肤更显得吹弹得破,眼睛里也是神采颇足,不似昨夜精神困顿的样子,心头大石落地,心情也放松了,说道:“恭敬不如从命。” 说着也不客气了,打开盅盖,顿觉香气扑鼻,忍不住舀了一勺往嘴里送去,才刚入口,只觉得药材与rou味相得益彰,口味极为和谐清醇,好像在哪里尝到过似的,不禁说道:“我们见过吗?” 他是脱口而出,翠华却是哈哈大笑,说道:“云大侠可真会和女孩子搭讪,这么老套的话,用在这里,却是非常贴切,云大侠才情匪浅哦!” 云激扬愣了一愣,这才回过神来,是有人见到美貌的女子,上前搭讪就说是我们在哪里见过,这是老花样了,不知道被多少人用过,早就不新鲜,许多人都知道的。 云激扬真的觉得这个口味在哪里尝到过,可是又记不清了,触景生情发出这一句疑问,不料竟然被当做是登徒子的搭讪之言,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秦宜若见了,又是忍不住一笑,这一次是低垂粉颈,掩袖而笑,宛如从仕女图里走出来的一般。云激扬还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见到这一情形,又是怔怔出神。 翠华见他又停住了,忍不住摇头,还要说几句,云激扬却见秦宜若忽然秀眉一蹙,好像想到了什么情形,竟然流下泪来。 云激扬问道:“你怎么了?” 语气中大是关切,秦宜若听了心中一暖,说道:“其实我很早就会煲汤了,以前煲汤给爹喝,他总说不好喝,吓得我不敢再弄汤水了,刚才看到你喝汤的样子,忽然想到以前,这才明白过来,不是我做得不好,而是爹心疼我,不让我再去做,他的一番苦心,我到今天才明白,真是不孝,于是悲从中来。” 云激扬听得大是动情,这骨rou亲情发自内心,如何止得住,她这一哭不知道要哭到什么时候呢,苦无良策安慰。 他灵机一动,忽然大口大口地喝汤,不一会儿,一碗盅已经见底,云激扬道:“我还要。”说着就把盅碗放到秦宜若身前,问她要汤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