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〇一回：恶沙弥仗势行霸道 善阇梨好义助弱童
同照继续对苏立雪说道：“我明白你家里人的意思，他们是想你学点武艺，将来好考个武举，考不上武举，当个保镖给人看家护院也行。不过，要是抱着这么个想法，又何必到我的门下来学艺呢？哼，到别人那里去岂不是更好？” 原来同照为人一向心气甚高，他的武功在第三代武僧中公认第一，所以他就当仁不让地专门挑选资质上佳的弟子进入自己的门下，而他认为是资质差的则一律不要，推给别人。为此，很多师兄弟都对他颇有微词。现在，师叔祖出面硬塞给他一个废柴，自然让他心里老大的不高兴。 他拿着茶壶踱了两步，又对苏立雪说道：“你练过少林长拳吗？” 苏立雪老老实实地回答：“没练过。” 同照又哼了一声：“少林长拳是我少林寺入门的功夫，练好了这套拳法，接下来才能循序渐进地去练伏虎拳、罗汉拳、韦陀掌。我门下的弟子现在都已经练到韦陀掌了，难道还要单单为你一个人，我再重教一遍少林长拳不成？” 他四下看了看，对一个弟子说道：“观相，你过来。” 只见一个头上有戒疤的年轻僧人走了过来，他的年纪看上去比苏立雪要稍大一些。同照对他说道：“观相，就由你来教观清学少林长拳吧。现在，大家都歇着没事，你就趁着这个机会带着他，找个没人的地方，把少林长拳教给他。” 观相双手合十道：“弟子谨遵师父教谕。” 同照一摆手，不耐烦地说道：“去吧，去吧，找个地方练去吧。” 观相对苏立雪说道：“跟我来。”说罢就带着苏立雪走出了院门。 出了院门，观相领着苏立雪曲曲弯弯地向前走，一边走一边说道：“听说你们家很有钱，是吗？” 苏立雪怔了一下，随即意识到观相说的是周家，于是便点点头说道：“我家日子还算过得去。” 观相嗯了一声，接着说道：“你看，现在别的师兄弟都在那儿歇着，喝茶的喝茶，聊天的聊天，只有我，还得陪着你去练什么少林长拳。你说我亏不亏呀？” 苏立雪眨了眨眼睛，一时没弄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想了半天，这才说了一句：“有劳师兄你费心了。” 观相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对苏立雪说道：“你就只会拿嘴来甜和人啊？光会说好听的，一点真玩艺儿都拿不出来？” 这下，苏立雪茫然了。他本来也是聪明绝顶的人，但可惜自从生下来就被千人哄、万人捧，对于人情世故这些东西却是一窍不通。他隐隐然觉得观相是想和自己要点什么东西，但就是没有想到是钱。 苏立雪是最不拿钱当回事儿的人，他自从生下来就不缺钱，后来闯入江湖后也从没考虑过钱的问题，所以他完全没有普通人那种对金钱孜孜以求的念头，观相现在几乎是明目张胆地要钱，他却一头雾水，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观相看到他这副模样，还以为他在装傻呢，差点把鼻子气歪了，一甩袖子说道：“哼，行，行，你真行！好吧，咱们走，走，你跟我走。”一边说一边气哼哼地领着苏立雪向前走去。 两个人从少林寺的后大门走出去，那里是少林寺的菜园所在，到处都是一畦一畦翠绿的蔬菜，也有一些地荒着没有种东西。观相把苏立雪领到了一块荒地里，对他说道：“站好了，咱们就在这儿练。” 他站到苏立雪的面前，说道：“观清师弟，你给我听好了，咱们少林寺练武可是有规矩：弟子对师父不恭敬者，打；弟子学艺不用心者，打；弟子练功不尽力者，打！现在我教你练功夫，你要是敢偷懒使滑、投机取巧，那可别怪我不客气。听明白了没有？” 苏立雪看到他这副盛气凌人的派头，心里不由得怒气暗生，但还是压抑住了情绪，点点头说道：“我听明白了。” “好，现在我教你少林长拳。今天我先教你起手式和前三招，我只给你做一遍，你要看好了记住了，然后照着我教你的来练。如果练得不对，哼哼，小子，我打你个屁股开花。” 说着，他在苏立雪面前拉开了架势：“看好了，这是‘起手式’。这是第一招‘丹凤朝阳’，第二招‘黑虎掏心’，第三招‘大鹏展翅’。看清楚了没有？来，给我照做一遍！” 观相这几招拳法使得非常快，可以说是让人眼花缭乱。如果真的碰上一个没练过武艺的白丁，那可真的是要头晕眼花了。可是苏立雪不同，他虽然从没练过少林长拳，但是由于他身怀四重白莲圣法的高深内力，所以目力反应比寻常人快了不知多少倍。观相这几招虽然很快，但是在苏立雪的眼里就跟老年人慢条斯理地练八段锦没什么区别。他瞬间就记住所有的招式，于是也把架势一拉，先是“起手式”，接下来“丹凤朝阳”、“黑虎掏心”、“大鹏展翅”，一气呵成，毫无阻滞，而且招式舒展，动作飘逸，比观相做的要好出很多。 观相看得目瞪口呆：“你……你……你以前练过？你一定练过！” 苏立雪心中也是一惊：“咦，我要是这么做岂不是显露武功了？不行，以后可不能这样了。”于是，他赶紧笑道：“你忘了，我练过‘天理道行拳’嘛。‘天理道行拳’中有几招和这个很像的，我照猫画虎而已嘛。” “什么，你……你照猫画虎？你好大的胆子！身在少林，居然敢用外派的邪门武功，这……这是亵渎少林历代祖师！” 苏立雪一皱眉头：“‘天理道行拳’是天下武林各大门派都习练的功夫，在怎么能说是邪门武功？我只不过是借用一下，这怎么能说是亵渎……” “住口！”观相口沫横飞，两眼瞪得溜圆，大声喝道：“你竟敢顶撞师尊？” “你是我师兄，不是我师父啊？” “胡说，我现在教你武功，就是你师父。你敢顶撞我，就是欺师灭祖，我非教训你一顿不可！”观相四下里看了看，想找件打人的家什。同照教徒弟的时候，手里总是拎着一根竹条，看谁姿势不对就给他一下子。观相是最底层的弟子，平时当然不会预备这东西。现在这菜园里也没什么趁手的物件，他没办法只好把鞋脱了下来，拿在手里，照着苏立雪劈头打了过去。 苏立雪轻退一步，观相就打了个空，而且差点闪个跟头。他破口骂道：“我打你你还敢躲？不许动，不许躲，你要是敢动一下，我就禀报师父，说你口出秽言，辱骂少林先祖。你不许动，站好了——”说着，抡圆了鞋底子朝着苏立雪的脸上打来。 苏立雪从生下来也没有受过这样的窝囊气，恨不得抬手一下子就把这个观相打个一佛出世、二佛涅槃。不过，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如果真的出手了，那自己可就真的是一个没用的废物了，连潜匿少林寺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到，将来还能干什么大事？ 不能打难道只有躲闪吗？那也不行，自己躲一下可以，如果把观相每一下都躲过去，那也会让人看出自己身怀高强武功，同样也会露馅的。 怎么办？难道自己就眼睁睁地硬挺着挨打不成？眼看着观相的鞋底子就要打到脸上了，苏立雪还是没想好该怎么办。就在这时，忽听“砰”的一声，一粒小石子撞上了观相手中的那只鞋。观相只觉虎口一麻，手中的鞋子脱手飞了出去。几乎与此同时，有人在远处说道：“观相，你怎么在这里和师兄弟打闹啊？” 苏立雪和观相扭头一看，只见一个中年僧人不疾不徐地走了过来。他年纪大约三十多岁，身穿皂色直裰，胸挂紫檀佛珠，看上去是个修为不浅的有道僧人。 观相见这个僧人走过来，便急忙合十施礼：“同光师叔，我……我是按照我师父的吩咐，在这里教新入门的弟子学少林长拳。” 被称作同光的这个僧人皱着眉头看了观相一眼：“教习武功就教习武功，你拿着鞋打人干什么？少林长拳里有这一招吗？” “嗯，这个……弟子，弟子只是想……想管教管教他……” 同光哼了一声：“什么管教？恐怕是你想欺负人吧？既然如此，我就站在这里，看看你观相大师如何授徒，让我也领教领教。” “弟子不敢，弟子不敢。”观相的光头上汗水涔涔：“我……我已经教完了，今天教他三招，他……他都学会了。我们……我们这就回去。” “那好，我也正想回寺里去，咱们一同走吧。”于是，同光就与苏立雪和观相一起向着少林寺里走去。 苏立雪看着这位同光师父，心中不由得好感大升，暗想：“这位师父比我那个师父可要强多了，当初要是拜在他的门下就好了。反正我也不是真的来学少林武功的，拜个和气些的师父岂不是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