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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就这样司马昭被家丁乱棍轰出了兰陵候府,由于棍棒无眼使得司马昭还未痊愈的身体再度受到了创伤,在滚落台阶之际因触动内伤使得他口吐鲜血。

      这一场面引起了过路人的注意。

      追到门口的王元姬看到他这幅样子顿感心如刀绞,仿佛棍棍打在自己的身上一般,她喝停了对仍旧想要用棍棒驱赶司马昭的家丁:

      “住手!”

      家丁们见王元姬出言阻止,于是纷纷收棍停止对司马昭的暴力驱赶。

      她跨着台阶一步一步走到了侧卧在地上浑身伤痕的司马昭面前,轻轻蹲下身子将他扶了起来,泪光不停的在她的眼中打转:

      “难道你就这么不愿意娶我吗?”

      嘴角挂有血丝的司马昭伸手拨开了王元姬的手,忍着剧痛勉强自己站起身,他什么也没有和她说,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伸手拭去了嘴角的鲜血后,迈着蹒跚的步伐缓缓向前方挪动着,将王元姬一个人孤零零的丢在原地...

      与此同时,兰陵候府大门前的街道上有辆马车停靠在路边,一直坐在车厢内掀开暗中观察司马昭一举一动的桓范,看到司马昭离开之后才放下了布帘,嘴角微微挂起了一丝笑容,似乎司马昭的表现令他感到很满意,他对着驱赶马车的令狐愚淡淡说道:

      “我们走吧...”

      王肃对司马昭所说的话并不是虚张声势,他很快便将展开了对司马懿的报复举动。

      按照司马懿和陈群的计划,本来陈群会在朝堂上提出将桓范支出洛阳前往冀州担任冀州牧,同时让他受到陈群门生吕昭的节制,就像是当初从曹丕身边支开贾逵一样。

      可当陈群刚刚在朝堂之上向曹睿提出这个奏请时,没想到王肃却站出来表示强烈反对:

      “东中郎将有‘智囊’之名,素有当年严君樗里疾那般匡扶朝政之大才,这样的人让他去治理区区一州之地未免太过屈才,况且现在暂领冀州的镇北将军吕昭入仕时间较晚,资历和威望都不足,让东中郎将这样的人受他节制臣以为不妥!”

      王肃的这番话令整个朝堂鸦雀无声,群臣们都惊呆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司马懿的未来亲家,并且先前很多次都帮过司马懿,可这次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调走桓范实际上就是司马懿的意思,可王肃却在时候和他唱反调,实在是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倒是站在一边的当事人桓范显得十分从容,加上曹爽也极力表示反对将桓范调离京师朝廷,而最后曹睿也没有准允陈群的这个奏请,反而准许了王肃撤换吕昭的请奏,改由南阳人李胜取代吕昭担任镇北将军之职。

      这次朝堂上风波可谓给司马懿和陈群带来了不小的冲击。

      而这次对他们来说不过也只是个开始...

      回到家中后司马懿显得十分平静,常人根本看不出来他在朝堂上所遭受的挫折。

      但直觉灵敏的司马师却察觉出,一言不发的司马懿有些平静的吓人,尤其是司马师在得知朝堂上王肃公然与他对立的变故后,司马师就清楚司马昭一定是去过兰陵侯府了。

      直到司马昭自外归来之后,司马懿这才开口问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司马昭:

      “怎么样?你得到了你想要的结果吗?”

      司马师能够清楚的感觉到父亲平静如水的语气之下隐藏了难以预料的怒火,随时都会爆发出来,而接下来司马昭的回应恰恰印证了司马师的猜想。

      只见司马昭以几乎与司马懿相同的口吻回答道:

      “是啊,本来我在去之前还挺忐忑的,但是没想到会进行的这么顺利,连我自己都吓了一大跳呢,王肃他果真是没有令我失望...”

      “别说了,昭弟!”

      眼看司马懿的眼中已经快要喷出怒火,司马师赶紧抢在他冲司马昭发火之前训斥他说:

      “你知道你的行为给父亲造成了多大的麻烦吗?现在王肃已经在朝堂之上公然与父亲唱反调,你这么做等于帮了曹爽和桓范一个大忙,而同时又给父亲树了一个大敌啊!”

      “我给他造成了*烦?”

      很遗憾的是司马师的话并没有让司马昭有所收敛,他反而低下头冷笑着,以至于肩膀及上身都忍不住开始颤动起来:

      “大哥你这是怪我吗?这一切都不是他一手造成的,如果不是他醉心于权势想要利用我来拉拢王肃,又怎么会演变成今天这个地步?居然利用亲生骨rou来作为自己爬上高位的垫脚石,要怪就只能怪他太贪心、太绝情了...”

      说罢司马昭便转过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正厅,司马师感觉司马昭自从回来之后变得很古怪,出于担忧他想马上追出去,可却被司马懿给拦住了:

      “不用去追他...”

      “可是父亲,孩儿担心昭弟他会...”

      司马懿并没有将他的话听完就起身离开了:

      “他已经不需要你来担心了...”

      由于正厅平时经过的人非常多,所以几乎所有来往的家丁和女婢,全都将他们方才的对话看在眼里,这也等于彻底公开了司马昭和司马懿之间无可调和的矛盾。

      公元232年(魏太和六年)十二月,正如先前那位大夫所诊断的那样,四十三岁的张春华与四十二岁的伏若歆先后为司马懿诞生了一对龙凤胎,司马懿给张春华所生的一对儿女各自取名为司马干和司马芸,而给伏若歆所生的一对儿女则取名为司马骏和司马茵。

      整个司马家因为突如其来的四个婴儿的降生而忙作一团,同时也充斥了很多的欢声笑语,此时无论是司马懿或是司马昭,似乎都将对自己的成见和怨恨放在一旁。

      而另外一个人则就高兴不起来了,那就是被孤立冷落了将近一年的柏夫人。

      看着平素里司马家的人不是往张春华的屋中跑,就是往伏若歆的房中涌,而同样怀有司马懿骨rou的她却只能挺着怀胎八月的肚子,一个人孤零零的独守空帷,这让她感到无限的不甘心。

      在她看来,如果不是因为张春华的存在,自己依旧会享有司马懿的独宠,也不会落得今时今日这般田地...

      入夜后,司马昭一个人躺在床榻之上,双手背着后脑勺发着呆。

      “什么人!”

      突然间门外传来异样的响动,于是他马上掀开被褥冲出了屋外,发现一个黑影已经快速穿过了廊道并翻墙逃了出去,于是司马昭便追了出去。

      司马昭在追踪的过程中发现,这个人似乎是有意没和自己拉开距离。

      等到司马懿追踪他来到一个狭窄的巷子中时,那个黑用终于停下脚步不再奔跑,而与此同时司马昭的身后也出现了另一个身影:

      “看样子所谓血浓于水的话并非是空xue来风啊。”

      虽然说话的人是站在自己身后的,但司马昭依旧可以凭声音断定他就是桓范。

      而对于桓范所说这番意味深长的话,他也知道明白桓范的真实意图: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不用拐弯抹角...”

      桓范笑了笑:

      “虽然一开始你采取的行动,的确让我清楚的看到了你对司马懿的仇恨,不过似乎在你母亲生下孩子之后,你的这种仇恨也就似乎一点一点淡化了。不过想想也对,毕竟是骨rou亲情,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呢,你说是不是...”

      话音刚落,桓范的手中的剑就已经架在了司马昭的肩膀上:

      “而现在的我,也开始为当初放你一条生路而渐渐开始感到后悔了...”

      在桓范将见架在司马昭肩膀上的同时,吸引他过来的令狐愚也拔出了自己的佩剑,一步一步的走向了司马昭的面前,面对这种危险的情形,丝毫不会半点武艺的司马昭可以说是必死无疑,但是他的脸上却一点惧色也没有,反而从容的笑道:

      “说话注意点你的口气。之前我公然悔婚挑起了王肃和司马懿之间的冲突,已经帮了你很大的忙,要不然现在你早就在冀州被陈群控制了,又怎么能够站在这里拿剑指着我呢?”

      说罢司马昭转过身伸手拨掉了肩膀上那柄锋利的长剑,而桓范看凝视了司马昭的眼神将剑收入了剑鞘之中: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你这段时间以来是不是太过平静了?”

      显然桓范对司马昭的怀疑还没有消除,对此司马昭也早就有所预料:

      “他能够在曹cao、曹丕的剑下活到现在,并且还爬到了今时今日的地步,全都靠他有足够的隐忍和洞察力,这一点连贾逵、曹洪、曹真、曹爽,包括你在内都拿他没有办法,我想你应该知道其中的原因。他不是个容易对付的角色,先前我利用王肃来对付他已经引起了他的警觉,如果继续暗中有所动作的话,那一定会被他看出破绽,我和你之间的关系也会有曝露的危险。到那时你的一番苦心可全都白费了,你也会真正因放我一条生路而后悔。”

      听了司马昭的话后,桓范神情中的杀气渐渐消散了: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你的确和司马懿一样,是个足以令人感到畏惧的存在,所幸的是你们虽然是亲生父子,但是却水火难容,要不然的话我可就麻烦了...”

      不过司马昭也有着自己的考虑,他对桓范提出了警告:

      “需要提醒你一下,我的底线是剥夺他现有的全部权力和地位,而你的野心绝非这么简单,如果胆敢干涉我的计划或是加害司马家的任何一个人,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对此桓范明面儿上表示应允:“那是当然,司马懿一旦失去了权势和地位,自然也就对我没有威胁了,我又何必挖空心思再来对付他呢?”

      等到司马昭走了之后,令狐愚则问他说:

      “难道你真的打算遵守和他的约定吗?”

      “怎么?你看我像是个对司马家遵守诺言的人吗?”

      桓范冷笑一声:

      “况且他我方才看到他的眼神之中散发出的光芒,比他的父亲司马懿还要危险,弄不好的话不仅是司马懿,就连我也会被他吞噬殆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