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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女:壮士垂暮,血风胆战心惊

      登上魏王的宝座之后,已年过花甲的曹cao心态渐渐发生了变化,他开始为此志得意满,不免有些沾沾自喜,在有些场合之上显得比较招摇,出门之后一律采用与天子同等规格的车服以及仪仗。不仅如此,就连他喜爱的儿子曹植也开始效仿起来。

      只有曹丕在吴质的劝说之下没有效仿父亲曹cao,反而待人变得越来越谦恭,和曹植之间形成了完全相反的形象,暗地里赢得的很多人的赞赏。

      见此情景,部分对汉室仍旧抱有一丝念想和忠诚的人不免唏嘘慨叹,就连和曹cao交情深厚的娄圭也曾私底下和别人说:“你们看,魏王父子看上去是多么的开心啊,当今的魏王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典军校尉了...”

      这句话很快就传到了曹cao的耳中,猜忌之心本就十分重的曹cao,加上步入垂暮之后心态上的变化,使得这种猜忌和防范之心更加凝重。一直以来曹cao与娄圭之间相互之间都暗中心怀不满,他马上派与娄圭关系较好的习授前去试探。

      习授假装谈到了曹cao的事情,询问他说:“如今魏王的声望已经到达的盛鼎之时,您当初就跟随魏王一同起兵,现在见他有如此的成就应当很欣慰吧?”

      结果娄圭口无遮拦的回答说:“如今曹公身居魏王高位不是我当初所能够想到的,更何况人生在世做好自己能做的就行了,为何要为他人的所谓成就而感叹呢?”

      这句话虽然从一定程度上来讲对曹cao多少有些不尊敬,但也绝非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然而曹cao听到习授的汇报之后却勃然大怒,当即下令将娄圭收监押入廷尉司。

      当时在场的司马懿似乎隐隐感觉到了这样一个现象:

      随着曹cao地位和年龄的不断上升,慢慢的开始放纵对自己理智的约束,而且心思也变得越来越复杂,越来越让人难以捉摸,同时也越来越危险...

      没过多久曹cao就将跟随了自己大半生的老朋友娄圭下令处死,这件事在当时影响很大,也让很多臣子都为之恐惧,他们都怕自己随时都可能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人头落地。

      也许曹cao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当他渐渐一步一步走上高位的时候,也就意味着他与身边的人会越来越远,此刻对他来说所有得到的一切,都让他恐惧有一天终会失去。

      近些日,曹cao听闻在邺城有人于街市之上摆摊算卦,并且每卦必灵,而这时的曹cao自从加封魏王以来,“肆马食槽”和“飞翼白虎”的怪象就越来越频繁的出现在他的梦境之中,让他十分苦恼,于是他便派人去请这位相士前来为自己卜一卦以测吉凶。

      可是这名相士却拒绝前来为曹cao解梦,这让性疑气躁的曹cao十分不满,他立刻下令让中尉崔琰去将其收监,朝中一些官员之前曾经找他卜卦解梦,不忍其受曹cao残害于是偷偷将消息告知于他,没想到的是这名相士居然没有逃离,反而坐在正厅之中等待着崔琰来抓自己。

      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举动让崔琰十分纳闷,他在将相士押入监牢之后问道:

      “先生既然有机会可以逃脱,为什么还要自投罗网呢?”

      相士从容笑道:“魏王如果想要杀我的话,派来的就不是大人您了。”

      据这位相士自我介绍称,他名叫葛玄,字孝先,乃是丹阳人士,崔琰在进行了简单的审理之后打算为此向曹cao求情,念在葛玄曾造福乡里的份上放他一条生路,然而正当崔琰将这个想法透露给葛玄的时候,葛玄却对崔琰说:

      “我料定魏王不久便会亲自来这里见我卜卦解梦,到那时请大人不仅别参与干涉,而且应当称病远离这件事,否则恐怕不久将会遭受血光之灾。”

      崔琰是个十分正直的人,他绝不会为了一己私利谋害别人,所以拒绝了葛玄的建议。

      看着崔琰背身离去的葛玄再度提醒他说:

      “大人切莫后悔...”

      果真两天之后的深夜,曹cao找崔琰一同前往廷尉司的牢狱之中亲自面见葛玄,之后曹cao将刻意将崔琰安排在牢门之外把守并驱散了所有的狱卒,这才放心的将多年来梦中所遇到的怪事告诉了葛玄,希望葛玄能够为自己解惑。

      听完了曹cao的描述之后,坐在地上用石子画着八卦图形的葛玄抬起头看着曹cao说:

      “冢虎乃是守卫汉室王族之龙脉的神兽,它既然出现了王上的梦中恐怕是您已经触怒了它,所以它才会频繁闯入您的梦境意在警告。至于肆马食槽么...如果魏王您或是您的后继者将汉王朝彻底推翻的话,那么冢虎就会化为四匹骏马夺取您的江山社稷,以作惩罚...”

      这种类似的话曹cao并不是第一次听过,早在数年前他第一次遇到如此梦境的时候,他就曾找来相士左慈前来为自己解梦,结果左慈居然念出了自己当年在梁孝王的甬道墙壁上所看到的诗句,这让曹cao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照先生所言,将来我所创立的曹魏,将会被这‘冢虎’或是四匹食槽之马所取代是吗?”

      葛玄摇了摇头说:“‘冢虎’也好,曹魏也罢,都不过是历史尘埃之中的过场罢了,数十年后的帝星在一统江山之后,也必然会面临另一颗北方草原之上的帝星升起...”

      而今天葛玄所说的一切,不过是将那两句诗更加通俗和露骨的转达出来罢了。

      听完了葛玄所言之后,目无表情的曹cao什么也没有说,更加没有任何的反应,脸色铁青的转过身静静的离开了监牢,当他走到门口看到崔琰的时候,只留给他一句话:

      “把他给我宰了...”

      崔琰心中是十分不想这么做的,但是就算他有再大的不满和怀疑,既然曹cao清楚的表明这个意图,他也只好听命行事。

      然而就在他准备处死葛玄的时候,却发现原本关押他的牢笼之内却已经空无一人。

      得知这件事的曹cao十分震怒,当即下令全城搜捕葛玄,可早在之前利用道术逃脱的葛玄,此时的却早已带着一年方七岁的道童悄然离开了。

      出城之后不久,葛玄便看到了早已等候在岔路口的左慈和刘社,于是他上前恭恭敬敬的向左慈行礼说:“徒儿见过元放师父...”

      左慈看着他的表情却显得要严肃的多,他看了一眼葛玄身旁的道童后又将目光移回到了葛玄的脸上:“真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喜欢胡闹啊...”

      对此葛玄轻笑一声后回答说:“要说胡闹的话也未免有些夸张了,我只是和师父您选择的道路不一样罢了,因为我想再过不久曹cao就会察觉到‘肆马食槽’的真正含义了,到时司马懿所要走的道路也会越加困难和艰辛,这也是衡量他气量到底有多大的机会。”

      身为葛玄授业恩师的左慈十分了解他,葛玄是个拥有极高道术天分且又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至于他和“刘稷”之间所存在的牵连,也正是他随性而为的特点之一,因为他和左慈一样是个没有欲望的人,一个真正没有欲望的人是毫无弱点和破绽的。

      葛玄带着道童离开之后,刘社遥望着埋没在漂浮于空中扬尘之中的邺城:

      “你接下来会怎么做呢...”

      自从曹cao受封魏王之后,很多趋炎附势的文臣便经常写一些阿谀谄媚的奏表,来歌颂曹cao的功绩,这其中也包括了受崔琰所举荐的杨训。

      由于崔琰本人素有“刚正不阿、荐才唯贤”的美誉,因此那些背地里讥讽杨训的人也不得不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崔琰的身上。后来有人将杨训所写的表文誊抄下来之后拿给了崔琰看,崔琰看了之后无意识的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我看了这篇表文,杨训不过是做了一个臣子应当做的事情罢了,时间啊时间,随着时间的不断变化,世间的万物也一定会发生变化的。”

      本来这句话崔琰并没有针对任何人,只是为杨训的表文作解释罢了。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句话在神经敏感的曹cao耳中却完全变了味儿,他一听到这句话立刻就联想到了葛玄先前为日自己所卜算的谶语,而从头到尾负责审理这件事的人只有崔琰。

      难道说葛玄将解梦的谶语也告诉崔琰了吗?曹cao心中不免这么怀疑:

      随着时间的变化,万物也一定会发生变化...这岂不是说魏国江山他日必定有变么?

      凭借对崔琰所说之言的片面曲解,曹cao为了彻底堵住崔琰的嘴,居然下令将毫无过错甚至根本没有意思冒犯他的崔琰罢官免职,还将他黥面并贬其为徒隶。

      素来十分敬重崔琰的曹丕得知之后,不忍心看这样的高洁之士受如此屈辱,便想要向曹cao求情,然而吴质和司马懿却阻止了他,吴质对曹丕说:

      “如果说求情就能够帮助崔琰的话,那么一直贴身留在曹cao身边且看透他内心的杨修早就建议曹植去了,而崔琰受罚至今曹植却没有任何的动作,可见杨修也看出了崔琰是谁也救不了的,相反的替他说话反而会引火上身。”

      司马懿认同吴质的意见:“自受封魏王以来他已经连续意欲诛杀娄圭和崔琰两名影响力很大的人物,可见眼下魏王的猜忌之心和杀戮之心越来越重。此时公子需要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切不可凭意志行事从而招致魏王的猜忌。”

      经历了娄圭之死后,虽然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崔琰是无端被陷害的,但因为惧怕曹cao使得没有一个人敢为他仗义执言。后来曹cao派人前去暗中观察崔琰做了徒隶之后有没有什么举动,他以为崔琰明白自己想要让其自杀的意图,结果崔琰每日劳作如常,并无异样。

      曹cao听了这样的回复之后立刻杀气侧漏,语调低沉的说:

      “崔琰是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遇到黥面为奴这样的屈辱还没有想到自杀,肯定是对寡人心怀着巨大的怨气啊,难道说他还要逼着寡人亲自动手吗?”

      消息传到了崔琰耳中他这才明白曹cao的本意,于是仰天长叹说:

      “原来魏王已有杀我之意,是我崔琰太过愚钝了...”

      最后崔琰从前来传话的使者的腰间拔出了佩剑,引颈就戮...

      本来曹cao性忌擅杀的本性众人都已知晓,若是在他来看一旦无法容下的人,哪怕是自己的老相识、老朋友,诸孔融、许攸以及娄圭这样的人都可以将其杀死,然而这些人有的令人十分惋惜,但究其根本多多少少都由他们自己的问题。

      只有崔琰的死在当时所有的人看来都是一场巨大的冤案,也正是通过崔琰的死让人们更加对曹cao晚年所制造的血腥氛围感到畏惧和不安,因而人人自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