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相处
此时，她仿佛已经彻底了解了流澜身上的伤势，心中不禁一惊：“他竟然伤得这样重！” 这样的伤势，明显是活活被天雷劈了，根本没怎么用真气防御。 他到底是出于怎样的急切，才会这样义无反顾地救另一个人呢？ 碧落想的有些出神，手中法术渐渐消弭，因为她忽然想起，一万年前的那个他，对任何人都是冷漠的，唯有对自己是常怀笑意的。 他虽是一代神将，曾经天族引以为傲的一个上神，可是在碧落的眼里，他有时却又像个孩子，会和她笑，和她哭。 为了流澜治伤，碧落知道单凭自己的医术和玉床是不够的，为此她特意前往了无垢上神那里，求了几味能够修复元神、恢复内息的固本丹药。 与其说是“求”，倒不如说是无垢很豪爽地送给她来。 一来是因为前来求药之人是碧落，无论如何碧落的面子他是会给的。 二来，流澜在天庭任职时，曾帮助过夙萦。 凭这两点，无垢就毫不犹豫地将丹药送给碧落了。 说起无垢上神与夙萦的事情，其中还有一小段插话。 四千年前，夙萦是无垢从凡间带回来的一条小白蛇，无垢上神看它受了伤，心生怜悯，带回太虚宫。后来，日子久了，无垢对这小蛇有些好感，就没将它送回凡间了。 如此一来二去，在太虚宫千年，小白蛇竟然吸收了太虚宫的灵气，修成下仙，无垢上神就为她取名夙萦。 夙萦一生之中，最为喜欢和最为崇拜的人，就是无垢上神，潜移默化之中，她发现自己爱上了无垢上神，可是因为身份悬殊，差距过大，她只能将这份感情埋藏在心里。 可是就算是埋藏在心里，无垢上神也多多少少看出了点她的心思，无垢扪心自问，自己对这条小白蛇，似乎也有不一样的情愫在里面。 无欲无求的无垢竟然动了凡心，这是他自己都不敢想的。 为了杜绝这种感情，无垢便将夙萦送上了九重天，送到天后身边，说是为了磨练她。 可是就算夙萦不在太虚宫，无垢也会时常念起她，每次练字需要人磨墨时，他总会习惯性地喊出夙萦的名字。 因为平日里之前都是夙萦为他磨墨，陪伴在他的身边的。 …… 清晨，来自东边的第一缕阳光，洒进了月神宫里，碧落微微睁开双眼，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趴在流澜的身边睡着了。 昨晚给他灌输真气时，自己或许是太累了，就趴在玉床边上睡着了，谁知这一睡就到天亮了。 令碧落更加惊讶的是，此时原本睡在玉床上的流澜已经醒了，而且还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注视着她。 他的眼神迷离，看得出来他也是刚醒不久，神色还有些涣散，并未明白过来现在自己处在什么地方。 “你醒了。”短暂的惊愕过后，碧落的嘴角扬起一抹笑容，对流澜说道。 流澜盯着她看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此刻站在自己的面前的人竟然是月神宫的上神碧落！ 而这周围的环境，看起来，也似乎是在月神宫里。 他的脸色顿时一变，慌张从玉床上滚了下来，朝碧落拜道：“小仙拜见碧落上仙。” “你不用这么客气，是你师傅将你送过来，让我为你疗伤的。如今看到你醒来，想必你的伤势应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劳烦上仙照顾小仙多日，感激不尽，既然伤势已经好了，那么小仙就不打扰上仙清净了。” 流澜说着，就准备转身离开，不知为何，当他看到碧落时，心里总有些忐忑，大概是因为身份差距的缘故吧。 他总觉得，碧落是月神，是上仙，是高高在上的神祇，而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中仙而已。 “慢着，”碧落忽然叫住了他，轻轻挪动两步玉脚，道，“我只是说你伤势好的差不多了，可没说你现在就能离开月神宫了。以你现在的伤势看来，你还需要在月神宫里调养几日。” “还需要调养几日？在这里？”流澜一脸惊愕地转过身啦，看着面前的碧落上仙。 碧落点了点头，道：“扶摇既然把你交给我了，我自然要对你的伤势负责。你在这里调养几日，等伤势完全恢复了，再走也不迟。” “可是……小仙怎么好意思在月神宫叨扰碧落上仙呢？这不是打扰了您清修吗？”流澜面色既是尴尬，又是为难地说道。 碧落看着他那面红耳赤的样子，心知他大概是没怎么和女子共处一室过，有些羞涩，外加上自己还是月神上仙，更加令他惴惴不安了。 想到这里，碧落释然道：“我一个人待在这月神宫里万年了，已经许久没有人来陪我说话了，你在这里，无需感到叨扰或是难堪，就当是陪我说说话吧。” “这……”流澜略微犹豫了一下，嘴里的话始终没有说出口，他看得出来，这一万年的孤独下来，碧落上仙也是需要人陪伴的。 “以前还有少司，可现在……呵呵。”碧落苦笑一声，转身坐在玉床之上，在流澜的面前，她毫无顾忌，依旧很随意地坐着。 提起少司，流澜忽然想到纳物袋里的小黑，想到以前小黑看到月神时的样子，他觉得小黑应当是很喜欢月神的，于是便将小黑从纳物袋里放了出来。 流澜本以为许久没有出来，小黑会和自己很亲热，谁知它刚落地，就直接奔着碧落跑过去了。 这让流澜大跌眼镜。 小黑看到碧落，显得尤为兴奋，一条小尾巴始终不停地抖动着，也没有和流澜在一起时的那种调皮，反倒是很温顺很温顺的。 “碧落上神是月神，高高在上，仙气逼人，又是一个这么好看的女子，小黑喜欢她，也是可以理解的吧？若换做我是小黑，我也很喜欢她的。”流澜站在一旁，心里想道。 此刻碧落看到小黑跑了过来，轻轻一笑，伸手轻轻摸了它两下，正当流澜笑着看着她和小黑时，却忽然听到她的一声轻叹：“少司……你可曾后悔过？我看你这个样子，应当是没有后悔过吧？” 碧落的脑海里，慢慢地浮现出了万年前在流方伏诛后少司冲着天地三界嘶嚎怒吼的情形，它是神界第一神兽，也是世间最了不起的神犬，它当年随着他的主人纵横三界，南征北战。 可最后的结果，却是追随他的主人而去了。 “上仙……”流澜下意识地以为碧落是看到小黑想起少司了，一下子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呢喃一声后，他还是选择了住口。 第二日，流澜吃过碧落为他准备的丹药后，闲着无事，就在月神宫里四下里闲逛起来，月神宫虽然挺大的，可是只有月神碧落一人住着，连个仙婢都没有，倒显得十分冷清。 观了一圈，还是院子外面的那株大榕树最值得一看。 流澜站在月神宫里，凝望着大榕树伸进院子里的枝叶，正此时一道轻盈的脚步声在他耳边响起，忽然传来碧落那细腻的声音：“你在这里看什么？” “啊，”流澜本能地一惊，慌忙转身朝碧落拜道，“小仙闲来无事，就在月神宫里走一走，未得到上仙的允许，还请上仙见谅。”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这月神宫里，有什么好看的？”碧落问道。 “偌大的月神宫，确实十分清冷，看来看去，还是这外面的这株大树生得伟茂。”流澜如实答道。 “你是说那株榕树吗？”碧落看了大榕树一眼，眼珠如波流转，又看向了流澜。 “是啊，就是这榕树。” “那是当年流方为我栽的。”碧落的神色顿时黯淡下去，“他说日后就算他不在我身边，也有这棵榕树代他陪着我。” “可是流方上神他……”流澜对于流方的事情，心里也是一清二楚了，觉得气氛有些沮丧。 “他不是在陪着我吗？”碧落看了看大榕树，又意味深长地看向了流澜，眼睛里仿佛充满了许多话语。 “对啊，是啊，他在陪着上仙呢！”流澜心以为她说的是那株大榕树，笑了笑，道。 “这月神宫那么大，难道没有一个仙婢吗？”流澜怕她再想着流方上神会有所伤心，于是转移话题道。 “这月神宫，只有我，仙婢们都被遣散了。”碧落依旧低落地说道。 流澜看她的眼神和之前一样沮丧，心里一冷，怕是碧落将月神宫里的仙婢全都遣走一事也与流方有关。 这月神宫里，好像处处都有流方的影子，让碧落永远都无法从深陷的泥潭中拔出来。 “难道碧落上仙那你这么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吗？”流澜忽然壮着胆子朝碧落问道，“虽然我知道流方上神的事情，也曾为他唏嘘和感叹过。可是斯人已逝，若是一味地沉浸在过去里，只怕永远都无法迈过这道坎。” 碧落被他的话语一惊，抬头紧紧注视着他。 流澜继续说道：“在我还没修成凡人时，有一个女子为了我而死，我曾为她执着了十多年，最终还是认清了事实，知道她已经魂飞魄散，从此以后，我渐渐地也就从这道坎里走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