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金狮犬
这少年中等身材，有点瘦弱，一身做工考究的功夫服，站在那里，颇有一介贵公子之势。皮肤白皙，修眉大眼，眼光凌厉冷漠，嘴唇紧抿，下颚轮廓分明，更显桀骜不驯，最惹眼的是一头金发，光泽纯亮，飘逸潇洒，这正是少年时的金狮阎罗司马正。 司马正是锡山国怡亲王的小儿子，母亲是巅国丰城郡郡王的女儿。这位小王子从小顽劣异常性格倔强，从不服管教。除了有些畏惧父亲外，其余一概不服。在锡山几处学府，均因淘气打架闹得不可开交，甚至连班主任和教官都打，别人看重王府颜面，更是包庇纵容，以致养成小霸王脾气。怡亲王也曾下过狠手重重惩罚过他，但积习难除，没有改观。后来听从王妃提议，将他送到外祖父那里上学，巅国教育崇尚军事化，合乎他的兴趣，而且远离王府环境，让他失去无形的依仗，或可改邪归正。 这样司马正就来到丰城郡王府，他的外祖父家。由于他顽劣出名，外祖父也知其子难驯，特意找丰城学府戴府君商议。戴府君自然要巴结，思忖再三，将司马正送至胖叔处。 胖叔在丰城学府已呆几年，虽貌不惊人，也不见有何惊人艺业，但治下刺儿头均能服贴，让人惊奇，现带鱼龙班，集中了丰城这一届大多数有名的调皮鬼，虽然常有些小状况发生，但总体稳定，而且在各项比武竞赛中成绩斐然，令人刮目相看。 司马正对所有管教他的人有种天生的敌意，他冷冷地看着这个矮胖老头，内心充满了不屑与反感，正好又看到欧阳煊在胖叔前飞扬跋扈的行径，更是鄙视胖叔，虽然还没想如何教训胖叔，但那种狂放不羁的野性尽在眼中显出。 “你现在很不服气，恨不得揍我一顿显显威风？”胖叔看了满身是刺的司马正一眼，淡淡的说道。 咦，这老头怎知我心思？司马正一楞，也不言语，头高高昂起，一头金发无风而动，模样挺酷。 “没关系，你想玩就玩两手，让我见识见识小霸王的风采。”胖叔竟笑眯眯地看着他，就像一只猫看着一只老鼠一样。 司马正怒火中烧，心想这可是你招我的，我不会客气的。心念一动，拳头带着风声直奔胖叔面门而去。 胖叔坐在那里纹丝不动，待他拳头将触及面部瞬间，手指轻轻一抹，司马正就觉全身劲力立卸，双腿一软，径自跪在胖叔面前。 “小霸王不必多礼，请起请起。”胖叔依旧笑嘻嘻地说，把司马正臊得满脸通红，知道遇上高人了，这等不动声色将他折辱亍眼前的功夫他见都没有见过。他一下子泄气了，刚才那一股傲气与不屑早飞到爪哇国去了。 “功力不错，整天游手好闲打架斗气还能有这等修为，可见你天赋很好，甚至可称超群。但基础不扎实，光有奇门玄功也难大成，最终不过花拳绣腿，做小混混可以，要做一代大侠则是做梦。”胖叔就他这一拳作出点评，其他司马正也听不进去，而最后一句让他如雷击顶，目瞪口呆。因为司马正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纵横神州的大侠，无拘无束，行侠仗义，快意恩仇，这是他认为最适合他的人生。但他从未对任何人谈起过这一想法，别人也只把他看成是一纨绔子弟，更没往这些方面想。现在胖叔一语道破，让他震惊不已。不过他对胖叔说他基本功差很不服气，因为他在这方面下过苦功，自以为在同龄人中无人能比。 “你自认为基本功不错？这是相对而言，对于一般真气境五层的武者来说，你已算不错，但对于你练的龙象功而言，这样的基础仍嫌薄弱，将来必会成为阻碍你提升修为的瓶颈。”胖叔又一言道破他的心思，并一下子看清他所练的奇门功法，这让司马正不得不服气，原先的敌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敬畏，这种感觉还从未在他身上出现过。 “走吧，我送你去鱼龙班，希望你能尽快适应新环境。” 说着胖叔起身，带着司马正向班级走去，司马正跟在后面，一言不发紧跟着，已没有了开始的骄横和傲气，并隐隐对未来有些期待起来。 鱼龙班内，正热火朝天地商量迎新活动的筹办工作，欧阳煊眼尖，看见胖叔过来，小手一摆，全班顿时鸦雀无声，可见小丫头的领导力之强。胖叔带司马正进班，几十双眼睛齐刷刷投射到司马正身上，充满好奇和热情。 “介绍一下，这是司马正，以后也是鱼龙班一员，大家欢迎。”胖叔简单地说道，全班稀稀拉拉响起一阵拍巴掌的声音，似乎并不看好这位金发帅哥。胖叔对木峰吩咐一下，也不管司马正，径自离开了。 木峰朝司马正走来，微笑着对他说：“欢迎你，司马师弟，我是木峰。”司马正立刻感觉到这位师兄的强大，慑人的气场一下子就让他有压力感，这种感觉很不舒服。 欧阳煊也走过来：“金毛帅哥，欢迎你，你有绰号吗？” 司马正已见识过欧阳煊的霸道，在胖叔面前也敢张牙舞爪，肆无忌惮，他有些怵她，又不知问他绰号是何意，因而默不作声。 “没绰号？给你取一个。嗯，这头金毛挺惹眼的，还天然卷，就叫金狮犬吧。”欧阳煊大大咧咧地说。 “我不叫狗名。”司马正急了，心想哪有一见面就给人起绰号的。 “鱼龙班我说了算，金狮犬挺好听的，比我毛驴好，比他木头木脑也好。”欧阳煊指指木峰，又招手叫来两少年，一男一女，“这是狮毛狗施伟伟，这是呆狗狗邰苇苇，都是你同类。”说着咯咯咯咯笑起来，司马正哭笑不得，见那男生皮肤黝黑，又高又壮，威猛异常，一头短发如钢丝球般卷曲，两只眼睛又大又圆，目光中流露出难以驯服的野性，他向司马正伸出一只熊掌似的大手说道：“金狮犬，你好，我是狮毛狗，嘿嘿。” 司马正握住他的手，正想客气一下，陡觉手掌一紧，如被铁钳夹住，原来这家伙不怀好意，竟是伸量他的功夫来了。司马正本非善茬，见他如此挑衅，自是不甘示弱，立刻还以颜色，一个肩撞过去，掌中龙象功迸发，一下子将施伟伟震出好远。 “好大的力气，好功夫。”施伟伟并未发怒，竟是又惊又喜瞧着司马正嚷起来，“又来了一个好兄弟，待会出去较量较量。”转头喊红衣桑桑，“桑枣，你又有对手了。” 司马正只觉眼前红光一闪，一个满脸俏皮的红衣姑娘飘到他跟前，两眼直盯着他，充满兴奋。司马正暗暗凝气，内心戒备，心想：这些家伙要干嘛？要给我来个下马威？没门。 谁知桑桑并未动手，只是说：“真气境五层，挺牛的。金狮犬，我和你搭档，定能收拾他们两条狗。” “桑枣，金狮犬是我们一伙的，你还是和翊戮、崔元子一组，我们一定给你们好看。”前面一直站在一边笑看他们的美少女呆狗狗邰苇苇嚷道，司马正这才明白，双方都要拉他入伙，他成香饽饽了，同样他这金狮犬的绰号也坐实了。 “好了，别闹了，先回位置。”欧阳煊喝止他们。 施伟伟不由分说，伸手拉过司马正向后跑去，态度亲热，一点没有要找麻烦的样子。司马正只好跟着他在后排一空位坐下，好奇地打量这个新集体，内心竟没有了开始那股戾气，仿佛这边几个家伙也和他差不多，有点臭味相投的亲切感。 “今天新年贺词改一下，每人写一句话或画一幅画，要有自己的特色，不允许签自己姓名，只能写绰号，以幽默喜庆为目标，不许骂人。”欧阳煊果然别出心裁，特立独行，一下子赢得大多数好事分子的欢呼。欧阳煊说做就做，直接走到后面大黑板前，拿起粉笔刷刷刷几下，一只小毛驴活灵活现画在黑板上，尖尖的耳朵，翘翘的尾巴，跃动的四蹄划拉着一个大大的“福“字，众少年看了，尽皆大笑，都争先恐后抢粉笔争地盘，在黑板上涂鸦起来，甚至有人嫌自己绰号难听或不够威风，还在绞尽脑汁改绰号。 “真是一群疯小子，不过我喜欢。”司马正心想，觉得挺有意思，也挤过去看他们玩。只见丘实画了一只大灰猫张牙舞爪，抓了一只可怜兮兮的小老鼠，旁边题字：猫捉耗子天经地义。与之针锋相对的是吕敏在另一侧画一米老鼠正戏弄一只傻猫，也有题字：丘猫只能是米老鼠的玩具。司马正看得哈哈大笑。 至于看到各种绰号，稀奇古怪，有叫小辣椒，有叫胖枣，有叫金丝猴，还有叫泥螺的……施伟伟热心地指着这些名号，向司马正介绍这是某某，那是某某，总之，大部分是各种动物，也有些其他物件，但还有些根本就不知何意，连本主也忘了来历，只是大家胡乱瞎叫罢了，司马正觉得脑洞大开，好玩异常。 “金狮犬，狮毛狗，我画了三条狗，你们来认领。”呆狗狗邰苇苇来喊他俩，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蕴含着兴奋的光芒，两颊一对酒窝深深的，显得格外动人，身材本就高挑瘦削，修长的手臂一挥，敏捷灵动，更觉俊俏妍丽，英姿飒爽，哪有一点呆样。 “好嘞！”施伟伟一跳就蹦过去，直接看中中间那头高大威猛的大哈士奇，“这就是我了。”说着就找粉笔乱涂起卷毛来。司马正走过去，看着另外两只狗，一只小小的挺呆萌的吉娃娃，头上还顶着一头饰花，明显是邰苇苇画给她自已的，另一只颇似牧羊犬，瘦瘦的，眼神挺凶，画得很有神韵，看来她真是爱狗人士，常给狗画像。 司马正其实也喜欢狗，他在锡山的宠物就是一头大金毛，但让他以狗为自己的名号，还是有些接受不了。但当他看到这群没心没肺的少年们兴高采烈地在完成自己创作的杰作，就连稳重的大师兄木峰也在一侧画了一根粗木头，旁注“木头木脑，武林称豪”时，心中痒起来，也找支粉笔来修改那条狗的形象，争取要画出点威风样子来。瞬间，从来都是刺猬般的叛逆少年司马正很自然地成为了鱼龙班一员。 “我们写什么贺词呢？”狮毛狗问，呆狗狗也在皱眉思考，金狮犬灵机一动，说：“既然我们是三条狗，那就写：汪、汪、汪，旺、旺、旺。”另两个大笑，拍手叫好。 欧阳煊凑过来，看他们画的狗形态各异，特征鲜明，笑得花容乱颤。她建议将前三个“汪”去掉，并顺手帮司马正的那条狗修改了几笔，顿时那狗头立呈凶像，更有立体感。她回头看看司马正，再比照一下那狗头，又在狗脑后添了几缕黄色鬃毛，益发显得威猛凶悍，她得意地笑道：“我给你塑造的形象不错吧，帅狗一头。” 司马正站在欧阳煊身边，比她高出大半头，她则更显娇小玲珑，但是她短发飘逸，目光炯炯，满脸调皮的微笑，嘴角上扬，神情泰然自若，小巧的嘴里炒蚕豆似的蹦出一句句脆生生的话语，清脆悦耳，如黄鹂鸣柳，只是语气霸道，全是指令，颐指气使，所有人凛然谨遵，这股上位者的霸气也影响了司马正，他本来天不怕地不怕，从来都是桀骜不驯，现在立在她近旁，竟毫无素来就有的反抗意识，连他自己也觉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