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嘀嘀——” 手机的提示音打断了他。 林谦扭开了床边的台灯，拿起手机查看。 发件人：137＊＊＊＊＊889 内容：生日快乐!方便的时候回一个电话。 林谦翻身下床，然后拿着电话走到落地窗前，回拨了过去。 信号音响过五声之后，对方接起了电话，林谦对着那头，带着些疏离地说了一声“喂～”。 电话持续了二十分钟，基本上都是电话那头的人在说，林谦在听，从头到尾他除了开头的那个‘喂‘，只在电话的最后，说了一句‘知道了’。 挂了电话之后，林谦重新躺回床上对着天花板发呆，直到房间里的大钟敲了十二下，他才回过神来。 拿出手机给陈夜打了一个电话，林谦就披了件衣服下楼买了包烟，然后回到房间的露台上，点燃了一根。 吐出了一个烟圈，林谦闭上了眼睛。 时间放佛一下子回到了他回国前的那一天晚上……那是他的父亲，第一次提出让他回G市发展，父亲甚至把他未来的发展道路都铺好了。 那是一条人人艳羡的康庄大道，林谦甚至都不需要奋斗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获得比现在更好的生活，除了不再从事建筑设计。 或许换成另外一个随便谁，都会立马答应了吧？ 可他－－不是随便谁。 早在同龄人都还懵懂的时候，林谦就已经清楚地知道了自己要什么，并且开始为了目标而奋斗...或许是因为所谓的天赋，又或许是因为起步早，硕士毕业时候的林谦，就已经在圈子里获得了不小的成就。 对于那个时候的他来说，怎么可能去放弃自己的理想？他甚至连一边做着父母给的工作一边偷偷坚持建筑设计都不愿意，他觉得那是对理想的不忠和亵渎。 所以，他果断地拒绝了，他甚至换了城市，重新开始。 …… …… …… 陈夜今天是宿在温柔乡里的，林谦电话过来的时候，他正玩得热火朝天。如果不是电话里对方的声音过于凝重，他才懒得半夜舍下佳人跑出来。 一路过来的车上，他就有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在林谦给他开门的时候得到了证实。 林谦抽烟了。 他已经不记得上次从对方身上闻到烟草味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等到他走到露台上，看到那一地的香烟头，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实在无法想象，林谦到底遇到了什么样的烦恼。 陈夜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甚至一下子连是否要提问都犹豫了。 林谦侧了侧头，看着自己的好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放佛比他这个当事人都为难。 我爸爸让我回去发展，林谦郑重地说道。 “你爸？”陈夜错愕了一下，“你那个最多只关心你钱够不够花的爸爸？” 说起林谦这个爸爸，陈夜对他真的没有什么好印象，甚至在他们刚认识的那几年，他一度以为自己的这个朋友是个孤儿。因为林谦几乎不跟自己的家人联系，拿了奖不会跟家人分享喜悦，失败了也没有家人安慰，哪怕是在国外生病了，他也从来都是一个人扛过去。学校放假，他也很少回国，甚至是每年国内过春节，他也是待不满七天就回学校了。 如果是这件事情，那他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陈夜刚刚准备放下的心才放到一半，紧接着又听到林谦继续说－－ “我已经决定回去了。” …… “为什么？！”陈夜激动地一下子抓住了林谦的胳膊，他实在想不明白。 当初回国的时候，林谦的爸爸就不只一次提出让林谦回G市发展，当时林谦想都没有想就拒绝了。现在他们的公司好不容易步入正轨了，他却要走了？ 林谦被陈夜拉地侧过了身体，不得不面对着他，也不得不直面他的不解、愤怒、甚至是失望。 林谦注视着陈夜，用尽量平静的声音解释：“我mama生病了。我必须要回去，尽我该尽的义务。” 确切地来讲，他的mama...也许时日不多了。 为人子女，他当然希望自己的母亲能活得长久，所以他只能确定离开的日子，所以他没法给陈夜一个确切的等待时间，所以他不得不暂时放下曾经的那个约定，放下他们共同的理想。 …… 空气一下子就沉默了。 …… 陈夜几次张口，都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似乎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 他了解自己的这个好朋友，如果不是事情已经到了非做不可的地步，他是舍不得违背诺言，放下理想的。所以，他的mama一定是已经...... 他知道，林谦和母亲的感情也不深厚，他甚至都没见过林谦的母亲。可他们毕竟是血亲，林谦回去陪她也是应该的。 陈夜松开了林谦的手臂，转而用力地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你放心地回去吧，其他的废话也不说了，反正有需要的话记得找我！” 林谦用力地回握了一下放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点了点头。 他这辈子能有一个这样懂他的兄弟，足够了！ 陈夜从烟盒里抽出一跟烟，陪着林谦一起抽了起来。 …… 又是一阵静默。 …… 陈夜突然猛的吸了一口烟，然后支支吾吾地开了口：“那...涂淼淼...你准备...怎么办？” 他知道，相比于放下理想、母亲得病这种事，男女之间的小情小爱是不足挂齿的，可他还是忍不住想问一问。 他的这个好友，给人的感觉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是一个谦谦公子。 他的嘴角几乎一直都是挂着微笑，他对每个人都是客客气气，却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和他在一起相处，你不会有被疏离地感觉，也不会有被喜欢的错觉，哪怕是拒绝，他也不会让被拒绝的人感到难堪。实在遇到一些他无法拒绝的人，他也是会接受的，但那是一种很克制的接受，克制到提出要求的一方会忍不住放弃。 成为他的朋友，很容易，成为他的好朋，却很难，更何况是他的女朋友？ 陈夜一度以为，林谦这辈子是注定孤独一生了，直到涂淼淼的出现，才让他看到了希望。 可是没想到…… 陈夜不知道林谦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其实…… 林谦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本来想先整理好自己的想法，再找个机会跟她好好谈一谈，没想到父亲的这一通电话，让一切变得猝不及防。 落下的烟灰烫了下手，一阵刺痛从手指蔓延到胸口。 林谦这才幽幽地回答道：“我不知道，似乎不管我怎么做，最后的结果都会让她伤心。” 陈夜听了他的回答，然后猛地吸了一口烟，问道：“你准备跟她分手吗？” 你准备跟她分手吗？ 准备分手吗？ 对于如何处理和涂淼淼之间地关系，林谦想了很多种可能，在那么多可能当中，概率最大的就是分手，概率最小的是带着她一起回去。 “我不知道。” 这是林谦的答案，这也是陈夜今天听到的第二个“不知道”，陈夜认识林谦以来听到的唯一两个“不知道”。 一支烟快要燃尽的时候，林谦突然掐灭了那支烟，然后再一次开了口：“我准备找个机会跟她谈一谈，然后...尊重她的决定。”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对涂淼淼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他只是在潜意识里告诉自己，不能从他的口中说出“分手”这两个字。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尊重她的决定，不管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