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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一章 怕死的人

    藏剑江南第一卷燕京旧事第三百六十一章怕死的人董色是世间罕见的奇女子,她虽然不及罗诗兰温柔,不似萧雨柔般的娇嗔,更比不上桃主的潇洒风流。可董色总是心气最高的那女子,她骨子里有至少一半的血rou,是为自己而活。

    她倒要去看看,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成了当世年龄最幼的天启,是如何的风华绝代,她倒要看看白舒是如何和叶桃凌相处,叶桃凌又是如何抢了自己的男人的。

    到时候缘起缘散,情深情断,她董色总要找白舒要一个说法,就是这一冬天董色没挨过去死了,她也算是落得个清白。

    董色站住了脚步,缓缓转过身来望着李月溪,神情柔和。

    李月溪在董色面如纸色的脸上,一眼望见了董色的娇羞可爱,与美丽动人。

    只因董色笑着对李月溪说道:“白舒和我是有婚约在身的,我如今苟延残喘,也全靠了他。”

    董色大大方方的承认出乎李月溪的预料,而魔宗的小公主和太虚的道法天才有婚约在身,更加让李月溪感到震惊。

    董色说起白舒时的神情是如此的娇艳,宛若枯木逢春,她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毫无顾忌的说起自己和白舒之间的事情。

    从两人相遇,到两人分离。

    李月溪便终于知道白舒为什么相继与萧雨柔和叶桃凌分开,原来白舒一直在等一个人,就是自己面前这个容颜枯槁,满脸的死气,被折磨成不人不鬼的模样,却依然能笑的出来,并给人一种娇羞可爱的感觉的女子。

    李月溪想想白舒,又看看董色,脑海中突然冒出了“值得”二字。

    他低声吟唱佛号。

    董色却极认真道:“不管我在不在白舒身边,他都是我的,我在世的时候,谁也别想碰他,叶桃凌也不行。”

    直到这句话出口,董色才意识到自己心里一直所想的解开结脉血咒,于沉默中死去,成全白舒和旁人,只是一个自己精心编制给自己看的谎言。

    嫉妒嫉妒,每个字中都有一个女子,自从董色和白舒分开至今,她每每听到自己朝思暮想的,有关于白舒的消息,都伴随着别的女子的名字。

    这叫董色心中如何不怨?不管旁人说的如何,她总要亲自去东洛看一眼。

    “大和尚,我要走了,你拦不住我!”董色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之上刺入骨rou的铁丝尖刺,神情坚定的说道。

    李月溪上前一步,急切道:“只要你交出魂典,我立刻就放你走,我甚至可以亲自送你去东洛!”

    董色舔了舔嘴唇道:“那魂典早就被我吃进了肚子里,你现在就算是把我开膛破肚,也是来不及了!”

    李月溪勃然大怒,正抡圆了手,准备一巴掌扇在董色的脸上的时候,董色却高声诵道:“孤而不散,隐无不匿,取灵枢通百汇,反客为主...”

    李月溪听了几句,忽然欣喜若狂道:“这是魂典八十四字总纲,你怎么会背?”

    董色狡黠的笑笑道:“我整本书都背了下来,那书在我的肚子里,你又如何找到?”

    李月溪阴狠一笑道:“你可知我有搜魂的手段?居然大言不惭的讲了出来!”

    董色故作吃惊道:“是么?我从未想过佛门会有如此手段,只不过...”

    “不过什么?”李月溪往前走着,离董色越来越近,他伸出一只手来,就快要贴上董色的额头了。

    董色躲也不躲道:“只可惜你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董色一句话没说完,李月溪就感觉到颈间一凉,一面薄而冰滑的锋刃狠狠地在自己脖子上打了个转。

    可李月溪并没有身首异处,甚至他的脖颈间,都没有董色预料之中,喷涌而出的鲜血。

    李月溪整个人在这一瞬间像是xiele气的皮球一般,迅速地萎靡了下去,仿佛身上的骨血都蒸发掉了似的,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rou,最终被颓然而落的僧衣,压在了下面。

    董色面前站着另外一个男人,黑衣蒙面,那人名为承影,上一次他和李月溪交手,不过一息之间,就将李月溪击败,并像是对待死狗一般,将李月溪一脚踢进了水中。

    可这一次,就连承影也失手了。

    承影上前一步,拉着董色连连后退,在退的同时,承影用刀子挑开了董色手腕和腰间的束缚,同时一小瓶丹药顺势塞进了董色的手里。

    承影低声说道:“头让我来接你,小姐。”

    董色听闻承影这句小姐,一下子想到了董义泽还在魔宗时的光景,竟险些落下泪来。

    不远处缓缓而行来一众僧人,个个身穿灰色僧衣,个个面目可憎,个个都顶着一张李月溪的脸。

    这一群一模一样的僧人齐齐开口,声势浩大道:“佛生万相,我以一相成万身,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很久了,你终于又来了!”

    谁也没有想到,自从那一次承影一刀刺进李月溪的身体,展现出杀他如屠狗一般的恐怖实力之后,李月溪就炼了这数十个身外化身,并极少再以真身示人。

    而且李月溪早已下定了决心,在把承影除掉之前,自己就要如此小心谨慎的活着。

    如果承影不来杀他,那么李月溪一切的安排不过都是一个贪生怕死的笑话,可承影还是来了,那么李月溪这一步走的,就是一手妙不可言的好棋。

    承影不等李月溪们发难,就率先运起烛龙心法,将澄湖水脉灵气一扫而净,下一刻整个澄湖就被笼罩在一片浓郁的黑暗之中,再见不到月色,与任何事物的轮廓。

    董色终于在这片熟悉的黑暗之中找到了久违的安全感,可她和承影谁都没有注意到,之前李月溪站立之处,那僧衣之下他褪去的那薄薄的一层皮rou,如同跗骨之蛆一样,悄无声息的贴在了承影的足弓处。

    百里之外,云开月明,千乘已远。

    承影扶着董色坐在溪水边,清洗着董色手腕处的伤口。

    “我要先去东洛一趟,然后再回燕京。”董色生怕自己回燕京之后,再没有离开的机会。

    承影望着董色,狠狠地皱着眉道:“小姐,你真应该看看你现在这个模样,莫说东洛,就算是一日奔波,你还耐得住么?”

    董色冷哼了一声道:“怎么,你瞧不起我?”

    承影低声道:“小的不敢。”

    董色便趁着弯腰的功夫,借着月色望了一眼溪水中自己的模样。

    她猛然间站起身来,胡乱将纱布裹上药缠在自己手腕处,捂着心口,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在见到水中那个丑陋的影子之后,这一瞬间董色忽然很害怕见到白舒,因为董色希望自己在白舒面前,永远是那么美,就算是有一天她董色不在了,在白舒心里她也依旧是那个秀美可人的样子,足够白舒用余生来怀念。

    她不想在自己死之前,还给白舒留下这样一副印象。

    相见争如不见,事已至此,就算是诀别,这一面又如何见得呢?

    承影在董色后面跟着,他低声劝慰道:“小姐,燕京咱们也回不去了,头的人手都被打散到了四面八方,就算是想聚起一张网,也是难如登天,到了现在,头在燕京里的势力,已经去了七七八八,你恐怕这辈子都回不去燕京了。”

    董色没有回头,她不敢让承影看到自己的神情,她只是关切道:“我师父呢,还有苗厉叔叔?”

    承影低声道:“都在燕京,暂时没什么危险。”

    董色喃喃自语道:“那我究竟应该去哪里呢?该怎么办呢?”

    时至今日,董色有家不能回,有亲人也不能见,一身的顽疾,就连那陪伴了董色近二十载的美貌,如今也已经付诸流水。

    人活到这个地步,哪里还有什么指望!

    承影望着董色失魂落魄的步伐,心里也有些发苦,他跟在董色后面道:“小姐,我陪你在华国或是洛国找个地方,先安顿下来,修养一段时间吧。”

    董色没有说话,她几乎是默认了承影的说法,并立刻放弃了自己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要去东洛看海的想法。

    董色又往前走了几步,踉踉跄跄的终于一头栽倒了过去,跌进了一个箭步冲上来的承影的怀里。

    后半夜承影背着董色一路向南行进,在穿过一片树林的时候,承影察觉到了一丝异常,急忙把董色从睡梦中唤醒。

    董色全身骨头像是散架了一般,她张着嘴,像是要喊痛,最终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承影低声说道:“这片林子里有人,有很多人。”

    董色被承影一句话说得清醒了过来,她望着寂静的,空无一人的林子,后背直发凉。

    董色没有问承影哪里有人这样的蠢话,她相信承影的判断,她只是小心翼翼的缩在承影的后背之上,尽量贴合承影的背脊,以免自己影响承影的行动。

    承影手握尖刀,蹑手蹑脚的往后面退着,想离开这片密林,回到空旷的山谷之中。

    可就在承影行动的瞬间,整个树林里骤然间响起了沙沙的脚步声,这脚步声从无到有,至密集的响起再到连成一片,如同暴风骤雨一般声势浩大,也就不过短短一个呼吸间的功夫。

    董色趴在承影的背上,终于看清楚了,整个树林里,四面八方都是穿着灰色僧衣的僧人,这些僧人脸上没有表情,如同傀儡一般,叫人看了心里发寒。

    最让人觉得恐怖的是,这林间每一个僧人,都顶着李月溪的面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