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船队（求收藏）

    “夏兰，让你来指挥灰熊堡中所有的军队，你有多少把握守住灰熊堡？”哈尔维亚子爵枯瘦的手指在哈尔维亚地图上划过，语气低沉地问道。

    在地图上，除了灰熊堡和建立在落日山脉边沿的铁杉堡，哈尔维亚所有的地区都被涂成了刺眼的血红色，像鲜血一般的颜色，代表亡灵军队现在的实际占领区。

    这里是哈尔维亚子爵的书房，除了哈尔维亚子爵、康德、安格斯、夏兰和伊莎贝拉，另两位有资格出现这里的人都不在。

    灰熊堡突然涌入超过原住民几倍数量的难民，所有的城市设施都在超负荷运转。这几天，文官系统忙的脚不沾地，连睡觉用餐的时间都要挤出来，波顿作为文官首领，刚才早餐后在客厅中坐了一会，已经是他这几天难得的休息时间，现在他又去处理那一大堆麻烦的能让正常人发疯的事情去了。

    而埃利斯牧师突然听说三年前亡灵大祭司竟然亲身介入枫叶战争，急着把这个重要的消息传回给格兰维尔的大神官，已经回教堂去了。

    直到进入书房，安格斯摊开哈尔维亚地区的地图，介绍哈尔维亚现在的形势，夏兰才知道哈尔维亚面临的情况有多严峻。

    哈尔维亚地区是一块形状扁平的贵族领土，东西长约一百二十公里，南北宽约九十公里，总面积一万多平方公里。丘陵、河流、溪谷把这片土地切割的支零破碎。

    三年前，亚美尼亚和克拉伦斯签订合约之后，人类和亡灵虽然互相仇视，小规模的战事也从未停止过，但再也没有发生过枫叶战争中那种双方一次动用上万兵力的会战。而哈尔维亚子爵就是在一次小规模战斗中，中了一个巫妖恶毒的衰弱诅咒，又延误了驱散诅咒的时间，才从一个以勇猛闻名亚美尼亚北方地区的黄金下位战士，变成了一个走路都要人搀扶的病夫。

    哈尔维亚地区依靠在北面修建防御堡垒，严防死守不让亡灵军队进入领地内部破坏，经过三年的修养生息，已经恢复了亡灵入侵前的繁荣。不过这种虚假和平下的繁荣并没有让哈尔维亚高层迷惑，所有人都知道亚美尼亚和克拉伦斯签订的合约都不会被双方认真执行，暂时的和平不过是为下次大战积蓄更大的力量。战争随时都会再次爆发，哈尔维亚子爵一直在加强领地中几个防御要点和北方防线上的防御堡垒。

    红月历481年4月31日，也就是六天前，亡灵突然全无预兆的发动大军，扑向哈尔维亚北方的那些防御堡垒。谁也没想到亡灵的进攻是如此狂暴，动用了包括黑武士、无头骑士、骨龙等强力兵种，只用一天，堡垒防线就被全线突破，驻守在防御堡垒的两千守军最后只有五百多人能逃回灰熊堡。

    亡灵攻陷突破哈尔维亚的防御线之后，立刻分兵大掠，虽然哈尔维亚地形复杂、道路曲折，各地民兵和守备队节节抵抗，亡灵也只用了五天时间，就占据了除灰熊堡和铁杉堡之外的所有村镇道路。

    昨夜，铁杉堡派出信使突围向灰熊堡求援，铁杉堡已经被亡灵围攻了两天两夜，如果灰熊堡不能尽快派出援军，铁杉堡的沦陷只在眼前，可灰熊堡哪里有援军可派。

    整个哈尔维亚地区的居民只有二十二万左右。在枫叶战争之前，哈尔维亚家族只有一支五百人的私军。战后哈尔维亚子爵虽然竭尽全力扩军备战，私军数量飞快膨胀到五千人，但这已经是哈尔维亚地区所能承受的极限兵力。这还是因为哈尔维亚地区的兵甲能自产自足，和私军为保卫家乡亲人而战，只领取相当于正规军四分之一军饷，才能把私军数量扩充到这个地步，即使这样，哈尔维亚家族的财政也快要破产了。

    在私军下面还有两万只装备了简陋武器的民兵，这些民兵甚至没有军饷和补贴可拿，全凭一腔热血武装起来的，准备在亡灵入侵时保卫家乡。

    因为亡灵突然入侵，哈尔维亚私军已经损失了近两千人，民兵损失更为惨重，只剩一半民兵护送亲人村民进入了灰熊堡避难，这些民兵已经用他们的伤亡证明了一个事实：民兵只是民兵。他们最多只能凭借坚固营垒和亡灵打一打防守战，绝对没有和亡灵军队打野战的能力。

    虽然哈尔维亚地区剩下的三千私军有两千五百人在灰熊堡，但是只凭这些私军去救援铁杉堡，是绝不可能的事，没有人敢冒这个险。如果这些私军在野外再被亡灵军队歼灭了，灰熊堡谁来守，那些热情有余实力不足的民兵吗？

    现在一夜过去了，虽然铁杉堡还未被染成赤红色，但众人都明白，铁杉堡极可能已经失陷了。

    也就是说，整个哈尔维亚地区，除了灰熊堡，已经全部沦陷于克拉伦斯的亡灵的剑刃之下。

    听到哈尔维亚子爵的问题，夏兰在心中叹息了一声，知道自己的回答可能有些残忍，却不能不说：“哈尔维亚叔叔，很感谢你对我的信任。可是，灰熊堡守住又能如何？”

    哈尔维亚子爵手臂微微颤抖，心中充满了痛苦和无奈，是啊，守住又能如何，难道夏兰能带着私军把亡灵打回去吗？不能把亡灵打回去，哈尔维亚地区只剩下一座灰熊堡，没有了可以耕种的土地，谁来养活灰熊堡的人？从亡灵大军突破北方的防御堡垒，他和麾下的子民就没有退路了。

    在灰熊堡南面就是魔物横行的帕尔玛山地，穿过帕尔玛山地，就是安德烈大公爵的领地。作为贵族党的领袖，安德烈大公爵不可能让身为王党中人的哈尔维亚子爵带领子民撤入他的领地。

    安德烈大公爵甚至连哈尔维亚地区的难民都不愿意接受。在枫叶战争中，亚美尼亚失去了二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百万的战争难民涌入亚美尼亚中部地区，安德烈大公爵的领地已经没有空闲的土地来接受哈尔维亚的难民了。而安德烈大公爵也不愿意哈尔维亚的难民通过他的领地撤入亚美尼亚南方地区，成为其他贵族或王室领地的居民。在亚美尼亚内战一触即发的这时候，安德烈大公爵不愿其他贵族或王室有任何增加军事潜力的可能。

    虽然安德烈大公爵没有把他的意思直接说出口，但却用行动表达了他的意思。昨天上午，哈尔维亚子爵派去和他交涉的使者回来后，帕尔玛山区爆发小规模的地震，引起山体滑坡，恰巧把灰熊堡背后穿过帕尔玛山地的小道摧毁了。随后安德烈大公爵派来的使者就是那么解释的。

    在这个魔法世界，不止有一种魔法可以引发和地震一样的效果。

    “我……我……”安德烈嘴唇颤抖，却说不出那个决定。

    “哈尔维亚叔叔，难道你这三年还没有做好准备？”夏兰看出哈尔维亚子爵的迟疑，叹息着问道。

    “我早就准备好了，可是你知道现在灰熊堡有多少人吗？”哈尔维亚子爵脸色灰白地问道，不等别人回答，他就自问自答道：“九万人，实际人数只多不少。”

    作为哈尔维亚地区的中心城市，灰熊堡设计的宜居人数是一万五千人。所谓宜居人数，就是指城市能满足居民基本生活条件的前提下，所能容纳的最大居住人数。而现在灰熊堡一下涌入了相当于宜居人数六倍的人，光是饮水的消耗就是一个大问题，也难怪波顿那个灰熊堡政务官会忙成那样了。

    “船队的运力是多少？”夏兰皱眉问道，他也没想到灰熊堡会涌入这么多难民。

    哈尔维亚颤颤巍巍伸出五根指头，咬牙道：“五万。最多只能运走五万人。”

    夏兰沉默了，他终于明白了哈尔维亚子爵的难处，九万人，船队的运力却只有五万，也就是说有四万人要被抛弃，那么谁走谁留，就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大问题。一个处理不好，灰熊堡不用亡灵进攻，守军就会自己崩溃掉。

    “什么船队？”夏兰和哈尔维亚子爵的对话听得伊莎贝拉一头雾水，忍不住问道。

    “就是当年运送枫叶兵团来北方的那支船队。”夏兰解释道。

    当年枫叶兵团沿赤水河逆流而上，只用了六天，就到达哈尔维亚地区。那次行动，绝对堪称有史以来的战争中一次经典的行军。

    在亚美尼亚西面的落日山脉之中，有一条蛮荒水道贯穿南北，亚美尼亚境内的大江大河都是这条蛮荒水道的支流水系。赤水河和蛮荒水道的连接处就位于落日山脉北段的山区中，落日山脉以东的赤水河才是开发成熟的水运航道。

    赤水河是一条起于西北落日山脉，入于东南沿海平原的大河，上游河道最窄处也有三百多米宽，水深都在十米以上，亚美尼亚最大的船只也可在河中畅通无阻。

    沿赤水河北上，水运终点就是帕尔玛高地边缘的落日山脉，要从哪里进入亚美尼亚北方地区，还要穿越帕尔玛山地才行。但是帕尔玛山地中没有可以供大军行动的大道，必须东行近五百里，才能绕过帕尔玛山地东端，从红狐领进入亚美尼亚北方地区。因此，从没有人想过从赤水河行军北上，因为于其这样绕路，还不如直接走中部地区的道路来得快捷。

    正是因为帕尔玛山地的存在，亡者之歌军团对西翼战线极为放心，以一种散漫的态度在亚美尼亚西北地区攻城掠地。

    而枫叶兵团却选择了这样一条出人意料的行军道路，乘船沿赤水河北上，并未在落日山脉前下船，反而直接驶入落日山脉，进入危险的蛮荒水道。这是谁也没想到的天才般的行动。

    千百年来，人类视蛮荒为异域，落日山脉作为文明和蛮荒的交界线，其中危险丛生，魔物横行，因此从没人想过利用其中的蛮荒水道。蛮荒水道的危险性，使它不具备任何商业价值，但是用来行军，对亚美尼亚来说，却有着无可比拟的战略战术价值。

    枫叶兵团从蛮荒水道逆流二百里而上，越过了帕尔马山地的天然防线，在哈尔维亚东南面落日山脉中的一个小湖中下船，穿过卡维拉山口，突然出现在哈尔维亚地区，绝对出乎了克拉伦斯的亡灵的预料。亡者之歌军团的军力分散在亚美尼亚西北方的广大地区，枫叶兵团才能趁机获得一连串辉煌的胜利。

    可以说，枫叶兵团没有从赤水河北上，穿过蛮荒水道，从谁也没想到的方向进入亚美尼亚北方地区，后来的战果也不可能那么辉煌，亡者之歌军团的指挥官不会给枫叶兵团分而击之的机会。

    枫叶战争之后，所有人的视线都被亚美尼亚和克拉伦斯缔结的合约所吸引。而雷哲六世激怒中风，伊莎贝拉接手国政，成为摄政王公主，亚美尼亚一片混乱，所有人都忘记了那支运送枫叶兵团进入北方地区的庞大船队的存在。

    直到夏兰提起，伊莎贝拉才想起这么一支船队的存在。

    “那支船队，还存在着？”她心中有些惊讶，像船只这种东西，没有人养护的话，最多只要一年，就会自然朽毁。

    安格斯笑道：“当然，领主大人一直派人养护着这些船只。”他也是知道船队存在知情人之一，却不知道养护船队是夏兰的主意。

    哈尔维亚子爵对夏兰叹道：“悔不听你当年之言，才有今日之危。”

    原来，夏兰活着走出克鲁德山脉之后，自知枫叶兵团全军覆没之后，无论是龙领还是王室，都在短时间内不可能也无力庇护于他，而当时王室已经公布了他的死讯。于是夏兰将错就错，不再现身于亚美尼亚，让人以为他真的死了，避开亡灵大祭司和龙领敌人的注意。

    不过他想查明亚美尼亚哪些人参与出卖了枫叶兵团，单凭自己和部下，实是难以做到。所以他找到了哈尔维亚子爵这个亚美尼亚北方仅剩的王党贵族，请求帮助，才让柏斯那些人在亚美尼亚北方扎下根来。

    当时他和哈尔维亚子爵相见，就指出亚美尼亚失去了北方哀伤山脉的天险之后，亡灵大军可以源源不断进入亚美尼亚北方的山地平原地区，哈尔维亚地区已经直接暴露在亡灵的兵锋之下，背后又是不可倚靠的安德烈大公爵，应该早做谋划。

    而枫叶兵团北上，为了一次性把一万五千人的兵力投送到北方地区，由王室出资，从格兰维尔一次就购买征用了五十艘大帆船。经过蛮荒水道的危险航行，这些大帆船已经呈半报废的状态，停在落日山脉的一个小湖泊中，一直没有回格兰维尔。

    当哈尔维亚地区不可守时，哈尔维亚子爵可以直接利用这些大帆船走蛮荒水道，出落日山脉，进入达维尔山地，直达位于亚美尼亚最南方的龙领。蛮荒水道虽然危险，但只要事先探明沿途情况，做好准备，抵达龙领并不困难。

    对此，哈尔维亚子爵深以为然。这三年来，哈尔维亚领一直花费大量的金钱和人力，养护那些大帆船，蛮荒水道的沿途情况也派人查探清楚了。

    当时夏兰还指出，五十艘大帆船的运量虽大，却也不可能一次把哈尔维亚地区二十多万人运走，哈尔维亚子爵应该在做好蛮荒水道航行的准备之后，就有步骤分批次的把领地内的居民送走一部分，防止亡灵攻入领地时，来不及把人撤走。

    哈尔维亚子爵对这一条建议却有些不以为然，而且他心中未始没有守卫哈尔维亚地区的自信，如果真把领地居民送走，就会造成哈尔维亚地区人力空虚，那么哈尔维亚地区也就真的不可守卫了。

    因此，直到现在，哈尔维亚子爵一次也没有把领地居民送走过。

    此时亡灵军队横扫哈尔维亚地区，哈尔维亚居民大多沦陷进亡灵之手，但仍有七万多人逃入灰熊堡，变成了压在哈尔维亚子爵身上的重担。

    深受骑士精神熏陶的哈尔维亚子爵不是那种枭雄式人物，也不是那种只要自己能活下来哪管世界洪水滔天的混蛋贵族，他做不出带领一部分民众逃亡，把另一部分民众送到亡灵屠刀下的事情。甚至现在他都不敢把逃亡船队的事情在灰熊堡民众中宣扬，如果民众知道有这样一条逃亡通道在，却只能供五万人离开，那么灰熊堡很快就会陷入混乱之中。

    夏兰自言自语：“只能运走五万人啊！”他明白，这个数字肯定是精心计算后得出来的。大帆船上不但要载人，还要带着粮食，供人消耗，带着床弩、投石机等水战装备，用来保护船队，防止魔物攻击。当初用来运送枫叶兵团一万五千人的船队，一下塞进五万人，绝对是运力的极限状态了。

    “可是我们没有选择啊！”夏兰感叹一声，神情重新坚定起来：“哈尔维亚叔叔，我们可以试着做一个补救计划，最后能带走多少人，就尽人事听天命吧！”

    最后众人离开书房时，脸色都不太好看。随后夏兰就接受了灰熊堡的军事指挥，安格斯成了他的副手。

    对此安格斯毫不在意，用他的话来说，枫叶战争中他就接受过夏兰的指挥，这次不过是重温旧事，已经习惯了。

    夏兰成为灰熊堡最高指挥官的消息从子爵府传出来，顿时引起灰熊堡守军的一片欢呼。灰熊堡守军尊敬爱戴安格斯将军，却更信任银色骑士。灰熊堡守军的基层士官大部分都是参与过枫叶战争并接受过夏兰指挥的老兵，除了曾经的枫叶兵团的士兵，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和信任夏兰的战争天赋。他们一直相信：那个黑头发的少年是一个能创造奇迹的骑士！

    昨晚战斗逃亡了一夜，吃过早餐后又说了那么长时间的话，伊莎贝拉身体和精神上都支持不住了，不住打着哈欠，夏兰让她先去睡一觉。

    目送伊莎贝拉离开，夏兰提出想要去城头看看，了解一下城外亡灵军队的情况。

    哈尔维亚子爵叹息一声，拍拍他的肩头，道：“你要做好心里准备。”

    夏兰大感奇怪，为什么要做好心理准备，想起之前他要上城头，哈尔维亚子爵曾经不自然地岔开话题，心中不由闪过了一片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