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亡灵大祭司（求收藏）

    佣兵被哈尔维亚子爵安排在一座军营中休息。

    这时因为亡灵突然进攻，哈维维亚地区除了灰熊堡之外，几乎已经全部沦陷，大量的难民涌入灰熊堡，所有旅店、酒馆都已经客满，很多难民不得不露宿街头，除了军营，实在没有空闲的地方安置这五百多名佣兵。

    哈尔维亚子爵已经看出了这些佣兵的实力，如此多的高阶佣兵，对兵力匮乏的灰熊堡来说，是一个极强有力的补充。虽然哈尔维亚子爵是一个正统的骑士，向来看不起纪律散漫、为金钱而卖命的佣兵，但他也不是迂腐之人，否则也不能在领地被贵族党贵族领地包围下，正面战场有亡灵，背面战场有同胞冷枪暗箭，坚持三年之久。需要作出姿态收买佣兵时，他也不吝于表现出他的热情。

    他把佣兵安排在军营之中，又派人送来食物，因为有贝克这个中级牧师在，就没有给佣兵派遣牧师治疗。最后他还大方的宣布，灰熊堡守军从东门战场上缴获的亡灵装备，将和佣兵平分。佣兵那部分灰熊堡将会折成等价的金币，发到佣兵手上。

    这立刻招来了佣兵的大声欢呼。灰熊堡守军从东门战场上缴获的亡灵装备的数量之多人所共见，数以千记的精钢剑和铁盾，至少也价值两三万金币，加上从骷髅兵身上剥下的铁甲，虽然要经过修改，才能让人类士兵穿上，但也价值不菲，如此算来，每个佣兵都能分到一大笔钱。

    此外，哈尔维亚子爵还对佣兵身上穿的、手上拿的上面打着哈尔维亚家族徽记的武器装备视而不见，只当这些武器装备全是佣兵的，更是获得了佣兵的好感。这么大方的领主可不多见，换做那些贪婪一些的贵族领主，不单不会把那些缴获分给佣兵，恐怕还会把佣兵身上的武器盔甲扒下来，毕竟那些武器装备都是属于哈尔维亚领的财产，就算他要回去，佣兵也没有理由反对。

    安顿好佣兵，夏兰还想上城头看一看，却被哈尔维亚子爵不着痕迹转移了话题，他见周围的将领官员脸上都露出了古怪的神情，心中不由咯噔一下，产生了不妙的预感。那些人脸上倒没有显出恶意来，只是那种怜悯同情的神情让人很不舒服，为什么要怜悯同情他？他有什么好同情怜悯？

    不过见哈尔维亚子爵不想让他上城头，夏兰也知趣的不再提这个话题，转而向众人介绍伊莎贝拉，众人纷纷向伊莎贝拉问好。哈尔维亚子爵只在十年前觐见雷哲六世时，见过伊莎贝拉一面，而伊莎贝拉和克里斯汀都有银精灵血脉，他也不会怀疑此克里斯汀非彼克里斯汀。

    进入子爵府，灰熊堡里的实权人物都赶来了，哈尔维亚子爵身体虚弱，便由康德介绍。这些人里有的和夏兰熟悉，有的全然不识。

    安格斯是灰熊堡的军事主官，负责统领哈尔维亚家族的私军，三年前就是黄金下位实力，这三年中再次突破，进阶黄金中位，已是哈尔维亚地区战士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人。当年他曾率领哈尔维亚家族私军在枫叶兵团麾下作战，夏兰在亚美尼亚北方地区一战成名的利尔奎大捷，他就在夏兰指挥下作战。两人在枫叶战争中建立良好的关系，他对夏兰的指挥能力赞不绝口，夏兰在亚美尼亚北方地区会有那么大的名气，和他的赞美宣扬有很大的关系。

    在安格斯之后，就是灰熊堡政务官波顿。这是一个严肃的老人，脸上手上长满了褐色的老人斑。他为哈尔维亚家族服务了五十多年，哈尔维亚子爵是一个优秀的战士，却不是一个优秀的领主，枫叶战争之后，哈尔维亚地区没有立刻衰落，变成红狐堡那种荒凉的景象，全是他劳心劳力的结果。对于这个老人，夏兰极为尊敬，抢先向他问好。

    除了安格斯和波顿，地位最高的就属灰熊堡大教堂的主教埃利斯。他是一个高级牧师，今年才六十出头，绝对属于月之圣殿的中坚力量。原本主持灰熊堡大教堂的是一个中级牧师，只是枫叶战争之后，哈尔维亚地区变成了亚美尼亚对抗亡灵的前线，一个中级牧师的能力远远不能满足战争形式的需要，因此埃利斯就被亚美尼亚大神官派来主持哈尔维亚地区的教务。作为月之圣殿在哈尔维亚地区的神权代言人和对抗亡灵的重要军事力量，连哈尔维亚子爵都要对他保持足够的尊敬。

    埃利斯也知道夏兰的名气，六年前夏兰申请进入月之圣殿光明骑士训练营学习的事轰动一时。夏兰在剑术上的天才和他那纯粹的光明系体质，让亚美尼亚大神官极为惊喜，要知道亚美尼亚之前已经十年没有出现光明骑士了，一个有望成为高阶光明骑士的天才少年，绝对能给大神官在月之圣殿中加分不少。

    测试中，夏兰也不负众望，一战击败主持测试的白银下位光明骑士，接着用光明系魔力激活了格兰维尔大教堂的守护天使，无论剑术，还是光明系魔法天赋，都是第一流的材质。可惜在最后一关测试成长潜力时，被认定黑铁巅峰光明系魔剑士就是他的成长极限，可以说让无数人大失所望。

    后来夏兰的表现也证明了测试的权威，夏兰十四岁达到黑铁巅峰光明系魔剑士实力之后，两年中实力毫无寸进。因此夏兰虽有“亚美尼亚五十年来最杰出的剑术天才”之名，也不再受月之圣殿重视。

    直到枫叶战争，夏兰指挥的利尔奎大捷、阿里卡突袭战、科勒堡防御战等一系列经典战例的出现，才让月之圣殿再次注意到他。可惜随后的克鲁德大峡谷之战，枫叶兵团全军覆没，夏兰也被认定在此战中战死。

    现在夏兰再次出现，埃利斯赫然感受到他身上活泼的光明系元素波动，绝对是青铜巅峰的水准，心中顿时大吃一惊。当年测试夏兰成长潜力极限的乃是亚美尼亚大神官，测试结果应该绝对不会出错的，可是夏兰现在也突破了大神官预言的极限，不由让他起了异样的心思，至于怎么对待夏兰，他一时没有想好，只好向夏兰微笑点头，表达出善意。

    介绍完埃利斯，康德又介绍剩下十多个人给夏兰认识，这些人都是现在哈尔维亚地区的主要军政官员。

    随后在客厅中用过早餐，康德立刻拉着夏兰，让他讲他是怎么死而复活的。

    “死而复活。”夏兰笑道：“我又不是亡灵巫师，哪有那个本事？我只是从未死过，一直藏起来了而已。”

    “藏起来？为什么？”康德惊愕道，胖乎乎的脸上写满了不解。

    “为了躲避一些人。”夏兰淡淡道：“最主要是为了躲避亡灵大祭司。”

    夏兰刚说出亡灵大祭司这个名字，众人都不由悚然动容。只有哈尔维亚子爵不动声色，显然早就知道了这事。

    五个世纪前，巫妖王埃布尔挑起了亡灵战争，这场席卷西大陆的浩大战争，给各国带来了沉重的灾难。

    三十年中，亡灵大军在这片自古以来灾难深重的土地上横冲直撞，所过之处，城市化成废墟，沃野变成荒地，灭国七个，杀人无算。战争后，西大陆人口锐减了三分之一，数以千万记的人被战火所吞噬，各国用了三百年的时间，才恢复了战争的创伤，人口、经济才恢复到亡灵战争之前的水平。

    而在巫妖王被消灭后，实际统治克拉伦斯的就是亡灵大祭司。亡灵大祭司重建了克拉伦斯的秩序和亡灵军团，数百年来一直威胁着西大陆各国的安全。

    月之圣殿一直想斩杀这个重大的威胁，曾经多次组织圣殿精锐进入克拉伦斯刺杀亡灵大祭司，结果无一不是全军覆没，反而让克拉伦斯的高级兵种数量增加了不少。亡灵大祭司也知道自己是月之圣殿的眼中钉，因此也从来不离开克拉伦斯。

    可是夏兰竟然说他在躲避亡灵大祭司，难道枫叶战争中，亡灵大祭司曾经离开过克拉伦斯，进入过亚美尼亚北方地区？

    夏兰苦笑道：“我知道这很难相信，不过这是真的。”接着他叹息一声，慢慢说起他从克鲁德大峡谷死里逃生的经过。

    当年克拉伦斯亡者之歌军团突然攻陷瓦格纳要塞，横扫亚美尼亚北方地区。枫叶兵团从格兰维尔启程，沿赤水河北上，只用了六天时间，就穿过半个亚美尼亚的国土，行程一千多里，抵达灰熊堡，从此开始了一段传奇般的征程。

    从红月历478年3月9日，枫叶兵团在灰熊堡北面利尔奎地区第一次和亡者之歌军团交手，到5月17日，枫叶兵团在克鲁德大峡谷全军覆没。两个月时间，枫叶兵团和亡者之歌军团进行十万人以上的会战一次，即克鲁德大峡谷之战，五万人以上的会战两次，即红狐堡之战和飞龙山脉之战，万人以上的会战七次，包括夏兰亲自指挥的利尔奎大捷、阿里卡突袭战、科勒堡防御战，万人以下千人以上的战斗十九次，其中最著名的就是马头镇大捷。枫叶兵团进入亚美尼亚北方地区后，几乎无日不战，战无不胜，因此三年前那场持续了半年的战争才会被命名为枫叶战争。

    那些经典的战例现在已经纳入了各国骑士学院的战争教材之中。而在那些战斗中，最惨烈、最悲壮的毫无无疑就是克鲁德大峡谷之战了。

    枫叶兵团从格兰维尔出发时，主力一万二千人，加上预备役三千人，总计一万五千人，到5月9日退守克鲁德大峡谷时，还剩一万零四百人左右。

    而亡灵方面，则是以亡者之歌军团为主体，一个五级兵团，两个四级兵团、七个三级兵团，总计十个兵团，约十二万兵力。

    当时在亚美尼亚北方地区，人类方面还集结了安德烈公爵的白鸦兵团、赛因侯爵的暴熊兵团和诺曼帝国不死鸟军团副军团长门罗伯爵率领的诺曼援兵两个兵团，这四个兵团总计兵力超过五万人。

    按枫叶兵团和安德烈公爵、赛因侯爵、门罗伯爵商量好的计划，枫叶兵团防守克鲁德大峡谷，把亡者之歌的主力吸引进地形复杂的克鲁德山脉之中，白鸦兵团、暴熊兵团和诺曼两个兵团援军从后夹攻，一举击溃亡者之歌的主力。

    结果，战争中最无耻的一幕发生了，那四个人类兵团在百里之外按兵不动，坐视枫叶兵团在克鲁德大峡谷血战九天九夜，最终全军覆没。

    克鲁德大峡谷之战在夏兰口中娓娓道来，虽时隔三年，一股沙场惨烈的气息仍从他那些简单、直白的言辞中扑面而来。

    “枫叶兵团一进入克鲁德大峡谷，亡者之歌军团就堵住了克鲁德大峡谷的东面出口，一望无际的骷髅海淹没了山地、森林、峡谷……”

    “枫叶兵团的主要任务就是吸引亡者之歌军团的主力，为围歼王者之歌主力创造机会……”

    “战斗打得极为惨烈，每一寸阵地都要和亡灵反复争夺。克鲁德大峡谷东面入口有三里宽，我们建了一堵矮墙防御，矮墙多次被亡灵攻破，一开始还有余力修补，到最后打疯了，战士们直接把战死者的尸体堵在缺口上，鲜血流出来，把那堵矮墙染成了一面血墙……”

    “5月12日，战斗开始的第三天，亡灵士兵突然出现在了克鲁德大峡谷西面的出口，那时我就知道枫叶兵团被人出卖了。克鲁德山脉高大险峻，北接哀伤山脉，除了克鲁德大峡谷，只有一些小道能贯穿东西方向，那些小道根本不可能容许大军通过。亡灵大军想堵住克鲁德大峡谷西面出口，只有从南面百里之外的山地余脉绕道，而在那里应该是白鸦兵团和暴熊兵团驻扎的地方……”

    “我劝大叔从克鲁德大峡谷西面突围，白鸦兵团和暴熊兵团已经不值得信任了。当时枫叶兵团还剩八千多人，亡灵在克鲁德大峡谷西面出口最多只有一个四级兵团，如果突围的话，至少还能保存五千兵力。大叔不肯，他还相信亡灵入侵，不管安德烈大公爵和赛因侯爵与王室有什么矛盾，都会统一起来战斗，亡灵是所有人类的敌人……”

    “开始几天，战死者的尸体，我们会尽量搜集起来，准备胜利之后统一安葬。后来亡灵步步逼近，枫叶兵团只能往峡谷里退，尸体带不走，只有烧掉，防止落入亡灵之手，被转化成亡灵的兵力……”

    “第七天，也就是5月15日，所有人都对援兵绝望了，亡灵已经把克鲁德大峡谷的东西两端出口彻底封死了，就凭枫叶兵团的五千残军，肯定是冲不出去了。大叔召集兵团剩下的主要将领，大家商量来商量去，都觉得没有希望了，说到最后都道：‘我们战死在这里吧，就算为亚美尼亚尽忠。’那就接着战斗吧……”

    “第八天黎明，一队无头骑士冲入防线后面，毁坏了兵团剩下的物资，最主要的是水罐都被打破了，虽然那队无头骑士全部被消灭了，但是损失已经不可挽回。打到中午，士兵身上最后一点水都被喝光了，渴得受不了，大叔下令杀马，让大家喝马血，马血又腥又稠，喝过之后胸中就像有一团火在烧，像要把人的五脏六腑都烧成灰……”

    “枫叶兵团带入克鲁德大峡谷的马匹只有两百多匹，很快连马血也没得喝了，只有喝尿，很多人喝不下去，一喝就吐。加布副兵团长，噢，对了，进入克鲁德大峡谷第二天，吉恩副兵团长就战死了，大叔让加布叔叔顶替副兵团长的职务。加布副兵团长笑骂那些人没出息，这尿其实多喝几口，感觉也和苦麦酒差不多……”

    “所有人都绝望了，不过没有人怕死，只怕死后变成亡灵，连灵魂都不得安息。可是峡谷中已经没有引火的东西了，尸体也无法烧掉，最后大叔下令：‘把战死者的脑袋砍下来。’砍下战死者的脑袋，可以降低他们被转化成亡灵的成功率。很多人下不去手，都是战友，他们死后，还要砍下他们的脑袋，糟蹋他们的尸体，真是太让人不忍了。最后大叔说：‘先死的比我们幸运，他们死后，至少还有我们砍下他们的脑袋，我们死后，还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帮我们把脑袋砍下来。’说完，大叔带头动手……”

    “第九天，也是最后一天，枫叶兵团最多还剩两千人，这时谁也没兴趣去清点人数，当时所有人都到极限了，都明白这是最后一天了，不可能再坚持下去了，不过没有人觉得遗憾，战斗了这么多天，我们至少消灭了五万亡灵，怎么算也不亏了……”

    “那一天，亡灵将领送来一封信，那是埃里克子爵出卖枫叶兵团的信件，想要打击我们的士气。我们知道被人出卖了，即伤心又愤怒，反而打得更坚决了……”

    “战斗到中午，我们马上就要崩溃了，亡灵却突然退了下去，一个全身包裹在黑袍子里的人出现了。他带着一个青铜面具，谁也看不清他长的什么样，也不知道他就是威震天下的亡灵大祭司……”

    “他站在阵前，一开口就说可以放了我们，只要我们答应他一个条件。我们问他什么条件，他指着我说，只要把我叫给他带走，他就放了我们。谁也不清楚他为什么要我，但没有人答应他这个要求，骂他在放屁。大叔问他是谁，他说……”

    “我没有名字，但你们人类肯定听说过我。”黑袍人开口道，他举起手，指向枫叶兵团的残兵，铺天盖地的魔力波动从他身上涌出，一股如山峦般沉重的充塞整个天地的威压降临了整个克鲁德大峡谷：“你们人类称呼我为……”

    “亡灵大祭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