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纸鸢
一八二年二月某日,上谷郡的郡尉大人李由蹙着眉头拿着青山卫发来的公文回函在郡守衙门的公事房内来回踱着步子,心绪烦躁郁闷不已。 青山卫发来的公文回函是这样说的,不单是上谷郡,包括渔阳郡、代郡、右北平、辽西郡、辽东郡乃至幽州全境都出现了北突斯jian细频繁活动的迹象。所以青山卫回绝了李由的请求,青山卫不可能厚此薄彼,单单发兵协防上谷郡。青山卫只是叮嘱上谷郡这一段时间全面戒备,防患于未然。 李由将公文回函扔到桌上,长叹一声,自初九“东门血战“以来到现在为止,诸多事情尚未理顺: 一是初九那日逃逸的突斯jian细如鱼入大海,无迹可寻,也许早已逃到大漠了。想到他手中也许拿着的上谷郡的驻军图,李由感觉如芒刺背,坐立不安。 二是东门血战那日的突斯jian细竟然查不到他们的来龙去脉,有人说在春节前后曾看到一些陌生面孔在上谷货栈停留过,但上谷货栈上到大东家,下到货栈杂役,都矢口否认,一查账本也是没有相关记录。上谷衙门为了应付郡守大人陈信的责问,匆促之间下的结论是这群突斯jian细应是打散后,化整为零进入了上谷城。 三是那名纵火犯再也没有在上谷城出现过。最后,李由只能命人根据张斌口述画了一张纵火犯的肖像图以告示的形式悬挂在上谷城的大街小巷,告示上还写道:若提供有价值线索,奖赏五铢钱五贯,若是抓到此人,不论死活,悬赏二十贯。悬赏金额之大,已经够吸引人了,但是到现在一个月都快过去了,还没有人前来领这赏金。 最后两件事情似乎都和张五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上谷货栈大东家之一和俏塞北的大掌柜都是上谷伯爵府的张大管事,但是没有人证、物证,李由不能凭借张斌的一面之词就将张五常和突斯jian细扯上关系。而且张五常的另外一层身份更是让他有所顾忌,上谷伯爵府在上谷郡的声誉极高,在上谷郡的边民百姓的眼中,上谷伯爵府就是大汉的一面旗帜,上谷伯比大汉皇帝更能让他们体会到所谓的龙神之威和龙神之仁。 牵一发而动全身,若动了张五常但无功而返,而因此惹火了他后面的主子。那上谷伯爵府就能以污蔑龙神的罪名在大汉皇帝面前弹劾李由,后果将不堪设想。 所以,李由想到了迂回前进的方法,那就是提审俏塞北和上谷货栈的二号人物-呼延长。 但是,人有祸兮旦福,天有不测风云。俏塞北的二掌柜、上谷货栈的大东家之一-呼延长的家人在回西河郡省亲的时候,在上谷郡和代郡的交界处竟然被一伙号称“麻匪“的强人剪了径。强盗残暴不仁,除开劫掠钱财外还大开杀戒,呼延长一家人悉被杀害,因事滞留在上谷城的呼延长闻到噩耗后,悲痛欲绝,加上染上风寒,竟然卧床一病不起,命在旦夕之间; 天不遂人愿,李由提审呼延长的打算也实现不了,为之奈何? …………… 三月的一天,春天已悄然来临,万物苏醒,春光明媚,这天张斌和刘素贞相约来到了上谷城南门外的桑干河畔。 桑干河畔的草甸已是绿油油的一片,遍地的不知名的野花,点缀在这“绿毯”其间,沐浴在和煦温暖的阳光里;岸边的杨柳树梢末端也吐出嫩绿的芽来,树芽儿在春风中摇弋、轻摆,仿佛少女的轻歌曼舞,楚楚动人。 覆盖在河面上的冰雪早已融化,解冻后的河水清澈见底,让人有忍不住想脱下鞋子,将双脚浸泡在里面的冲动。但是只能这般想想了,如果真的脱鞋下河,估计脚趾头都会冻僵了。 张斌、铁顾、刘素贞和付兰四人就在这样的明媚春光里来到了春意盎然的桑干河畔。他们并不形单影只,河畔上许多人,男女老少正在放着纸鸢。 三月天,草长莺飞,风和日丽,正是放飞纸鸢、放飞心情的好日子。 四人首先围坐在河畔旁边一处较高的地方,一边俯瞰河畔两旁的宜人风景,一边聊天嬉戏,但是付兰这个爱玩好动的性子最不喜欢静坐,坐了半刻钟不到就拉扯住铁顾起来,一起去放飞纸鸢。 看着付兰和铁顾一边牵着纸鸢,一边越跑越远的身影,张斌心中窃喜不已,能和佳人独处,正是求之不得。此时此刻,唯有桑干河潺潺的流水声和鸟儿叽叽喳喳的唱歌声相伴与他们左右。 刘素贞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鼓着一双晶莹剔透的大眼睛盯着张斌,开口问到:“初九那日东门血战,听闻威武郎你神勇无比,连珠十箭射死了十名突斯人。”张斌笑道:“言过其实,不要信那道听途说之词,若是能射死十名北突斯人,我就能和赵师傅一样荣升为骠骑郎了。” 刘素贞点头说道:“你师从赵朔后,枪法应该精进不少吧?”张斌点头说道:“的确有长进,这个还得感谢你,多谢你一语惊醒梦中人,让在下茅塞顿开,如若不然,在下就是跪求赵师傅让他收我为徒,估摸他也不会答应。” 张斌文绉绉说话的口吻煞是可爱,刘素贞不禁掩口葫芦笑道:“还是你自己聪明,我可没有教你去帮赵家老奶奶去挑水,你可知道现在上谷城的人们怎么说你,都说你是知恩图报的少年郎,但是谁曾想到你是走着后门去拜师学艺的。” 张斌不由讪讪然说道:“其实,我和赵大人现在虽然有师徒之实,但是却无师徒的名分,赵大人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收我为徒之事,几次告诫我不要将学枪之事传扬出去。” 刘素贞看着少年郎微红的脸,柔声道:“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别人怎么看都无所谓,你和赵朔即使没有师徒名分,还是有师徒情分在那里的。” 张斌反应极快,也笑道:“正是,去年上元灯节我也曾拜你为师,不管你承不承认,咱们的师徒情分也在那里,是不是?” 去年上元灯节虽然已经过去一年有余了,但是对于刘素贞来说,当时的一幕幕仍然记忆犹新,历历在目,特别是张斌说的最后的一句话更是深深地烙在了她的脑海里.她的梦里,她的心里。 想到此处,刘素贞俏脸微红。张斌看着一脸含羞的刘素贞,遂抓住时机,从裤兜里掏出一个上面雕刻着白虎的铁牌递给了刘素贞,说道:“素贞,这是中突斯白虎部落的牌饰。按照大漠的风俗,把敌对部落的牌饰取来佩戴在自己的身上有两个用途,一是可以标榜自己的战功,二是可以得到对方部落神灵的护佑。我现在把它送给你,让白虎神灵永远伴随在你的身边,和大汉的龙神一起保佑你平安幸福。” 刘素贞将白虎铁牌拿在了手上仔细端摩了片刻,觉得礼物太过于贵重,遂不愿意接受,将铁牌要塞回给张斌,张斌伸出手来将刘素贞塞过来的铁牌挡了回去,口中说道:“神灵可不能这样被推来推去的,神灵一生气,后果很严重。” 一来二去,两人推搡之间,张斌发现自己在急切之间,右手已紧紧握住了刘素贞的手,这不是第一次接触过刘素贞的柔荑,但上次都是蜻蜓点水般,浅尝辄止,哪有这次这般销魂。 张斌的喉咙发紧,脸庞发热,理智告诉他要将手松开,但大脑这个时候却不受理智所左右,他的右手舍不得放开,反而忍不住轻轻蠕动,感受着素贞那柔弱无骨的玉手。 刘素贞也同时感受到了张斌的异常,螓首埋的更深,一时之间却没有把手从张斌的腌臜爪子里抽了出来,张斌心中悸动,大受鼓舞,手上不由加大了力度,刘素贞这才回过神来,嘤咛一声后,奋力从张斌的安禄山之爪中挣脱了出来。 张斌眯上里眼睛,准备接受即将上脸的耳刮子,倒霉就倒霉呗,雷霆雨露皆为美人之赏赐。 但眯了半天眼睛,却不见动静,张斌睁开了眼睛,只见伊人在水一方,拿着纸鸢正俏生生地看着他。 刘素贞看他睁开眼睛,笑意吟吟地说道:“我还以为你睡着了了,趁着好天气,赶紧放纸鸢玩吧。” 张斌暗骂自己多心了,然后站起来,从刘素贞手中接过纸鸢,左手托住纸鸢,右手牵线,沿着平坦的河堤跑动起来,心中佳人正在看着自己,张斌跑的格外卖力。纸鸢飞得越来越高,片刻之间,已只剩下一个黑点。 张斌高兴地大声嚷嚷:“素贞,你快来看啊,咱们的纸鸢飞得多高啊。”张斌回过头来,刘素贞不在身后,他这才发觉自己刚才放纸鸢的时候跑得太快,已把刘素贞给落下了。 没有佳人在旁欣赏,纸鸢放得再高也无济于事。于是张斌牵着纸鸢沿着河堤往回走。 沿着河堤转了个弯的时候,终于见到了轻移莲步漫步在河岸的刘素贞,一时恍惚中,张斌似乎见到心中佳人如水中仙子,正踏波而来。 刘素贞穿过人群也看到了他,俏生生地立在河堤上,招手示意他过来。美人相邀,张斌一时激动地不能自已,加快了脚下的速度,卖力地朝刘素贞跑去。 但乐极生悲,只注意着脚下狂奔,却没有关注上空的纸鸢。一不小心,手中纸鸢和其他人的纸鸢线纠结了在一起。片刻之间,自己的纸鸢已绕别人的纸鸢线在风中转了好几圈,牢牢地系在了对方的对方纸鸢线上。倘若不去找对方纸鸢线的源头,自己的纸鸢恐怕是挣脱不了对方纸鸢线的束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