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祭拜英魂
“谁在这里聒噪啊,不怕惊扰这里的英烈吗?”一个苍老的声音喝斥道。 张斌侧脸望去,只见两位披甲带盔的军汉出现在这山顶之上。这两人一老一少,年轻一点的军汉手里提了个大布包裹,看他拿着吃力的样子就知道这包裹应该很沉。年轻军汉旁边的老军汉就显得气定神闲多了,不然哪来的闲工夫去训斥人了。 张斌此时心绪不宁,心情不佳,口气也颇为生硬地说道:“我祭拜我的父亲,悲痛难抑,出声痛哭,干你甚事?” 老军汉没想到这年青后生出言反驳,讪讪然道:“好你个伶牙俐齿的伢子,莫非我真的老啦,耳朵不好使,把你的哭声听成狼嚎啦?” 张斌不搭理他,暗自腹诽:“哥刚才那一声堪比龙啸,狼嚎怎能及它万分之一。” 老军汉扯住欲走的张斌,指着张琦的坟墓道:“他是你过世的父亲?”张斌看到老军汉惊讶的表情,点头说道:“是啊,莫非你认识我父亲?” 老军汉打量了整个无量山,谓然长叹道:“三十余年来,躺在这里的天雄塞戍卒大多我都认识,而你父亲我更是熟悉,他当年在我手下担任一名什长。” 张斌蓦然醒悟道:“老人家难道你是吕正、吕大人?”老军汉嘿嘿笑道:“正是。” 张斌拱手作揖道:“吕大人,小子有眼不识泰山,刚才得罪了。” 吕正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说道:“无妨,我就奇怪了,你我之前素未谋面,你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张斌答道:“屠龙屠骑督大人是我父亲结义兄弟,他曾经提起过我父亲和他一起在吕大人麾下担任过什长。” 吕正听到“屠骑督”这三个字的时候,脸上掠过一丝不悦之色,沉默不言,竟然不搭理张斌了,只是吩咐那年轻军汉将带来的物什从包裹之中拿了出来。包裹里的东西确实挺多的,侍从从包裹里先后取出两只大红香烛,一坛子香气四溢的烈酒,一只用纸包住的烤得金黄的羊腿,一大叠的纸文钱,最后还拿出了一幅陶碗筷。 年轻军汉将两只香烛深深插入泥土后,将它点燃,一旁的吕正也没歇着,忙碌着将醇酒美食放置于香烛之后。 张斌禁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吕大人,恕小子愚钝,你这要祭拜的是谁啊?”吕正正在专心缅怀自己逝去的袍泽,没那个闲功夫搭腔。张斌以为吕正年老耳背,遂大声重复了同样的问题。 吕正的侍从望着张斌这不懂事的孩子,帮吕正回答道:“吕大人祭拜的是无量山的所有英魂,现在整个上谷郡就只有我家大人还惦记着他们,每年过年前后都会抽时间来无量山看望他们。” 将所有东西都摆设完毕后,年轻军汉拿出火石欲将钱纸点燃,但不幸的是山风此刻大得紧,在风中将火点燃很困难,张斌凑上前去替他遮住呼啸的寒风。 钱纸在两人的努力下终于燃烧起来,在烟雾缭绕中,吕正开始了喃喃细语:“无量山的英魂们,又一年过去了,你们在这荒无人烟的大漠清冷寂寞,只有白雪寒风为伴,这大过年的,我特意备了薄酒过来看你们……” 吕正老泪纵横,言词悲切,说完之后举起酒坛,朝着众多英烈墓碑转了半圈,遥敬边塞英魂。然后仰头喝了一口酒,酒水顺着嘴角边沿“滴答滴答”落在了山石上,吕正最后将酒徐徐倾倒在了香烛之前的地面上…… 吕正将酒全部敬完后,对着张斌说道:“少年郎,让你见笑了,我就带这么点东西来祭拜无量山的英魂实在是寒碜,但我死此般想的,这酒哪怕山上的每人只分到一滴,这烤羊腿哪怕每人只能吃到一丝rou,这纸钱哪怕每人只能领到一文钱。他们也都会很欣慰,因为他们知道至少还有人惦记着他们,有人懂他们。泱泱大汉四百年,正是有了他们的牺牲才有大汉之延续,正是他们的不屈不挠才铸就了大汉脊梁,也许没人能确切记得或说出他们的名字,但是他们的血魄铸就的大汉之魂将传承于世间,生生不息。” 吕正所言感人肺腑,振聋发聩,张斌作为英魂之后,深深地被吕正这份坚持和执着所感动。 吕正祭拜完英魂之后,三人沿着崎岖山路往山脚走去,吕正望着英气勃勃的少年郎,忽然说道:“张斌,刚开始还未觉得,现在才真的发现你和张琦真的十分相像。当年你父亲和屠龙都在我麾下担任什长,他们两人虽然是结义兄弟,但两人性格迥然不同,你父亲儒雅沉稳、仗义疏财;屠龙粗鲁急躁、骄狂贪财。我就一直没弄明白这两人怎么会义结金兰,直到有一天,我在军功曹的记功薄上发现一个有趣的事情:你父亲张斌在天雄塞从军四载,当了三年守夜人,骁勇果敢,斩获的北突斯人首级应该在十人以上,此等斩获,上报上谷伯府,荣升为骠骑郎肯定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但是你父亲将大部份首级都让给了屠龙,屠龙才有了现在的骠骑郎的身份。” 张斌沉默良久后说道:“我母亲说我父亲性喜恬静,不贪图功名,可能才有此举。”吕正点点头说道:“不无道理,正是你父亲的谦卑忍让才能忍受屠龙这种人。” 张斌从吕正的言谈中好像发现父亲以前的老上司对屠龙好像颇多怨言。不过张斌觉得吕正对屠龙的评价还算是比较中肯的,腊月二十八那天晚上,屠龙逼迫他弃学从军的强横无理严重伤害了他的自尊心,直到今天他还难以释怀。 张斌从懂事以来,心里其实有着一个疑惑,每次想让身边的人将他这个疑惑解开但是每次却无功而返,现在正好遇到了父亲生前的老上司,机会难得,张斌鼓起心中的勇气,问道:“吕大人,我父亲当年是怎样战死的你知道详细情况吗?” “家人没有跟你详细说过吗?”吕正皱着眉头说道。 张斌抬着头,望着天雄塞的方向,说道:“有好几次我为此事询问过屠伯,每次他都语焉不详,我只知道我父亲是被一支流失射中后心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