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拜师学艺(二)
五月初,上谷气候逐渐转暖,上谷城的人们纷纷脱下厚重的皮裘,换上轻便凉爽衣裳,迎接即将到来的炎夏。 在初夏的凉爽天气里,张斌通过多方打听,获悉赵朔因在丽苑斩杀马匪,立有大功,被荣升为威武郎,同时被衙门调回了上谷城巡检司,官升一级,担任西市巡检长。他和他母亲两人现在住在上谷城西市一条小巷上。 张斌提了一些从大漠带过来的风干羊rou和自家酿的马奶酒去拜访赵朔。赵朔家所在这条小巷拥挤杂乱,三番四次问路后,好不容易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了赵朔家,轻扣门环。一位老妪将门打开,看到一个后生伢子站在门外,问道:“你找谁?”张斌猜测应该是赵朔的母亲,立马说道:“赵家大娘,我叫张斌,赵大人在吗?这次来是特地感谢赵大人对我的救命之恩的。”不待赵大娘回话,便将一袋子东西提了进去。走进去发现赵家院子虽然残破,但还算宽敞,在墙角一处立着一排长枪。 赵大娘眼睛不是很好使,沿着墙角,摸摸索索找了张凳子让张斌坐下,然后将赵朔唤了出来。 两人先寒暄了会,当赵朔最后得知张斌真实意图的时候,再次婉转的拒绝了他。 年少的张斌从小到大没经历过很大的挫折,骤然遭到赵朔两次相拒,不由很是懊恼,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躲起来大醉一场后,就突然着了魔似的。早晨天不亮就爬起来骑马舞刀,下午在学堂拼命地练习射箭,对其他人也不理睬。铁顾虽然木纳,时间长了,也看出了张斌的心病。苦劝多次之后多不见什么效果,遂将这个消息透漏给了表姐。其实刘素贞早就发觉了张斌的异样,她发现张斌比以往少了很多笑容,整个人看起来有点点痴痴呆呆的模样。 在箭靶场,张斌正在拼命习射,射完一兜箭,退后几步准备往回取箭的时候,发现刘素贞就站在身旁,张斌讶异地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看到?” 刘素贞嫣然一笑道:“你现在除开射箭,眼中还容得下其他东西吗。” 张斌放下手中弓箭,细心的刘素贞发现因他射箭而磨出血泡的双手,心里不由一疼。嗔怪道:“不就是耍刀耍不过铁大头吗,用得着这样作践自己吗?” 张斌老脸一红,讪讪道:“只是心烦解闷而已。”“那你为何事心烦?”刘素贞问道,张斌便将自己欲拜赵朔为师学习枪法,但屡遭拒绝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将心中的烦恼倾诉完之后,心情不禁畅快一些。 刘素贞蹙眉沉思了会,说道:“赵朔枪法如神以前还真没听说过,但是他对母亲的孝顺在上谷城是出了名的,你可以在这方面想点办法。” 一语惊醒梦中人,张斌拍拍脑袋,心想:“是啊,赵朔他作为上谷城的巡检,公务繁忙,有时候甚至要去县城或乡下缉拿要犯,一去就是好几天,但他尚未娶亲,母亲一人在家没人照顾。” ……… 通过几日的查访,张斌从赵朔家的左邻右舍了解到赵朔家所在的西市这条小巷子只有一口石井,住在这条小巷子的人都集中在这巷子深处的石井挑水。赵朔母亲有一次打水,因地面潮湿,不小心滑到摔伤,赵朔大为内疚,自从这件事情过后,赵朔每次出去前,都会帮母亲打好一缸水,如果知道自己要出远门,几天之内都不能回的情况下,赵朔一般会嘱咐隔壁邻居钱二多帮自己的老母亲挑水,每次两桶水,一桶水两文钱,钱二多也不推辞,挑担水四文钱,哪里有这等便宜好事。 赵朔家境自从父亲过世之后就不乐观,大哥为了改善家庭的困顿,投了边军吃兵饷,但在一次意外中失踪了,家人本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想法,一直在寻找着他的下落,几年过去了,还是没有音信,这过程中所耗费的钱财又颇多,让家境窘迫的赵家更是雪上加霜。赵母知道赵朔在外面打拼的不易,为了省那四文挑水钱,经常背着赵朔偷偷地去挑水…… 了解到这些情况后,张斌计上心头,一日当他从铁越口中得知赵朔明日要去赤都县追缉几个凶残要犯的时候。第二日下午,张斌便从学堂赶到赵朔家,看门敞开着,走进去不由分说就挑满了一缸水,赵母听到动静后,还以为是贼来了。从厨房里拿出烧火棍,颤颤巍巍地跑了出来,张斌连忙撒谎道:“赵大娘,是赵朔赵大人嘱咐我这几日帮你打水的。”赵母上次见过张斌,知道赵朔对他有救命之恩,也就相信了。 所以一连几日下午学堂放学后,张斌每日过来帮赵母将水缸灌满水。并帮赵母做一些家务活。赵母感激异常,留张斌吃完晚饭再走,但张斌每次婉拒。 勤快的张斌却让另外一人非常不喜,赵家的御用“挑夫”钱二多看到这少年郎接连几日给赵母挑水,断了自己的财路,心头大为恼怒。 这一天,张斌刚从井里提起一桶水,赫然发现一人气势汹汹地叉着腰说道:“你是哪家的少年郎啊,赵朔给了你多少钱,让你帮他干死累活的。” 张斌故作惊讶地说道:“赵大人对于我有救命之恩,所以我帮他母亲挑水分文不取。”钱二多没想到是这个缘故,站在那里楞了一下,刚搜穷挂肚想了一套的说辞竟然派不上用场,只好直白地说道:“好你个少年郎,知恩图报,理所应当,但也不能生生断了我的财路。” 张斌不想与钱二多这市侩之人理论,便挑着水从一旁绕过,但是没想到这人聒噪的很,如绿头苍蝇一般跟着张斌,等张斌到了赵家门口,在旁仍然喋喋不休,话说得越来越难听。赵大娘眼睛虽然不好,但是耳朵精灵得很,大老远听到了钱二多的聒噪,从房子里走出来,劈头盖脸对着钱二多就是一顿臭骂。钱二多自知理亏,也不争辩,卷起尾巴飞溜溜地走人。 赵朔从赤都回到上谷城后,赵母将此事告知了赵朔,赵朔笑道:“诸般做法,皆有所图。”也不多加理会,赵朔知道钱二多这人市侩狡诈,只是苦于母亲独自一人在家没人照顾,无可奈何之下便托付于他,现在有了张斌这个傻小子帮忙照顾母亲也好,就看他有恒心能支持多久了。 两个月后的一天,炎炎夏日之下,张斌急急忙忙来到赵朔家,挑完水后,在用赵母递过来的湿毛巾擦汗的时候,被赵朔给堵个正着,张斌尴尬地朝赵朔一笑,赵朔也笑道:“张斌,这一段时间辛苦了,今晚留下来吃饭,容我好生感谢你。” 在饭桌上,赵朔直入主题:“你骑射功夫很俊,为何还要练枪?”张斌正色答道:“枪乃百兵之王,斌心中倾慕,有心求学。”赵朔笑道:“你学枪所为何事?”张斌老实说道:“近在眼前是为了在一年后的武试能进入冀州讲武堂,长久之计是为了将来从军靠一身好武艺混个一官半职。” 赵朔轻声讥笑道:“你目的倒是很明确啊。”张斌老脸微红。 通过两个月的相处,赵母虽然知晓张斌的真实意图,但是觉得张斌是一个质朴伢子,心中对他颇有好感,在一旁说道:“少年郎,赵家枪法不是那么容易学的,当年赵朔爹在世的时候,踏破我家门槛的人何止上千,赵朔他爹都不肯轻易相授,原因有二,第一,这是我家祖传绝学,不是我家藏私,事实上很多想来学艺的人,是为了一己之私,想学得绝技在手后去逞凶斗狠;第二,习枪所需时间不是短日就能促成,看人悟性,同时也要看这人坚毅的程度。当年有几位来求学的人确实不错,品性禀赋都是上上之选,我家郎君便倾心相授,但是有人学了两三年,仍然不得要领,却责怪我家郎君藏私。” 赵朔点头道:“长枪之物,由来最古,车战时代,将士利用长兵,弓矢之外,惟以矛为最适宜,故矛有丈八之称,枪之来,实始于此,枪法之妙在於熟之而已,熟则心能忘手,手能忘枪,所以习枪一般需要十年之功才能初成。” 张斌知道赵朔在考验他是否有毅力坚持下去,便说道:“大娘,赵大人,我有这恒心,莫说十年,就是二十年也成。” 赵母颌首,眼神示意赵朔表个态,赵朔蹙额皱眉沉思了一会,说道:“那好吧,你明日卯时来我这。” 张斌大喜,按着拜师的规矩,正欲曲身叩首跪拜师傅,赵朔硬生生地将他拦住,张斌以为赵朔又反悔了,惊诧地抬头张望赵朔,只见赵朔摇头说道:“在我这里,不兴这一套,我只是指点你枪法的基本路数,其他全看你自己的悟性,至于你将来成就如何,那是你自己的造化,与我这授艺的无关,我也不指望你将来天天拿着个牌位贡奉我。” 张斌暗道:“赵朔还是没有完全接纳自己为徒弟,但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好的开端,将来的事情只能从长计议了。”张斌也不再勉强行那叩首拜师之礼,只是长揖致谢。 当天晚上回到铁府后,张斌将此事告知了铁越,铁越倒是心宽得紧,对于张斌的更弦易辙,改师再投没有也无多大意见,只是叮嘱他多多虚心求教。 第二日天还没亮,张斌来到赵朔家,赵朔拿出一杆黑铁长枪,久久抚摸长枪,神色有点黯然说道:“这把枪是我哥以前使过的,你试试,看趁不趁手。” 张斌接过枪,沉甸甸的,估摸有二三十斤,拿在手中挥舞了几下,颇为吃力, 赵朔说道:“不急,使久了就顺手了。” 如此,张斌每日早上来到赵朔家习枪,赵朔在家的时候,赵朔将枪的基本用法:扎、刺、挞、抨、缠、圈、拦、拿、扑、点、拨、舞花都一一示范与他,张斌竭力模仿学习:当赵朔公务繁忙不在家的时候,张斌帮赵大娘挑完水后,便独自练习领悟枪法的奥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