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天师道士
面前之人穿着一身极不合称的锦衣华服，明明大小尺寸均不适合他，却偏偏生搬硬套，浑似小丑一般。 若仅此也就罢了，更甚者是既然他穿上了华贵衣服，就自当有一股沉稳风度。印入眼中的却是华贵的外服上满是破败不堪的散絮，就像是衣服堆积了很久被老鼠噬咬而成，更带有一股怪怪的发霉气味，叫人闻之作呕。 总之眼前之人，既像是一个家道中落却又死守家业不知变通的败家子，又像是一个一夜暴富的乞丐，行事作为总改不了穷酸相的下三滥。 果不其然，在此人出现的一瞬间，旁边的莫无邪与忧玲仙子同时不自然的向旁边移了移，同时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之色。 只是忧玲仙子随即便恢复了先前的清冷神色，并不带任何感情地冷声向其问道。而莫无邪更是丝毫不加掩饰地对来人皱了皱眉，随之哼了一声，甩了甩袖子，偏过头去，连一丝的兴趣都欠奉。 看的自家如此被嫌弃，被忧玲仙子称作“苦陀天尊”的破落户瞪着莫无邪的身影看了看，目光中露出一丝怨毒的神色，又立马隐去，对着忧玲仙子皮笑rou不笑地回答道：“如今整个两门诸派在此下了多大的心力，仙子贵为玉华宫三门主之一，自然是不用本尊来教导了。现在如此设身处地的为无往禅师着想，恐怕是别有所谋吧。” 听到对方如此含沙射影，忧玲仙子心下腹诽不已，然当前局面容不得半点闪失，又不便同对方撕破脸皮，是以冷语回应道：“我玉华宫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插手，再说阁下如何打算，也当我们都是一无所知么？哼！” “哦？是么。”既然已经到了这按局面，苦陀天尊也就更不会给对方留情面，闻听忧玲仙子语中的不屑之意，恼怒更甚，出言损道：“呵呵，莫非仙子也动了凡心不成，可惜大师是出家人了，不若仙子考虑在下如何？哈哈。” 再怎样有城府的女人怕也难忍受这般侮辱了，果然，忧玲仙子听到后，直气得心潮起伏，玉脸腮红不已，语气极为生硬冰冷地道：“好一张利嘴，天尊大人，不若待会儿灵宝派的诸位真人到了，阁下再去同灵宝派上上下下好生熟络熟络了。” 闻言苦陀天尊顿时脸色一变，顿了顿，才道：“不劳仙子挂心了，本尊自有法子对付，区区一个‘游梦真人’济得了什么事，本尊一样收拾。哼！” “是么？那忧玲便要大饱眼福，看看天尊如何收拾‘游梦真人’了。”忧玲仙子笑了笑，正要开口讥讽几句。 一道冷峻中带着几丝不谑的笑声隔空传来：“哦，一别数年，天尊豪迈依旧，委实令故人心喜不已，不知天尊欲如何收拾李某人，李某在此恭聆训示了，哈哈！” 好一个爽朗不羁的道人，人未至声先到。不待长笑声落，一身破旧道袍，一柄华丝浮尘，头梳三环髻，嘴唇上留着上下两撇胡须的清瘦道人立时出现在众人眼前，来人笑意吟吟，双目如电，扫向救苦天尊。 苦陀天尊为对方双眼神光所摄，一时不由得气势顿时矮了几分，脸色数变，稳将下来后，对着道人小心地道：“原来是李道兄，呵呵，数年不见，倒是风采更甚往昔了。” 道人反倒混不在乎，嗤笑道：“李某倒是想念阁下的紧那，只是道友一别数年，东躲西藏，反让李某难找的很呐！”说罢便不在理会对方，双目向忧玲仙子看去，语气紧了紧，缓缓说道：“这么多年了，她，还好么？” “哼！”忧玲仙子冷哼了一声，便马上撇过了头去，恨恨地说道：“李诺，你自己做的事心中清楚，师姐早已多年不出宫门了，当年你既已狠心远走天涯，何必再来惺惺作态！” “唉！不错，当年却是李某的罪责了。”道人轻轻地叹了口气，想说些什么又没有开口，反过身来对这禅师行了一道礼，朗声道：“大师此来辛苦了，李诺奉掌门师兄之命特来接应，以护安抵长安。” 禅师微微合十还了一礼，道：“有劳贵派费心了，令师兄向来可好？” 在无往禅师此等得道高僧前，李诺不敢有所自矜，应道：“师兄此番本打算亲来，奈何闭关至今未出，是以小道便先行赶来了。” 这二人一番应答，却把莫无邪，君十方，还有苦陀天尊给惊吓到了，尤其是听到李诺说其师兄，灵宝派掌门本打算亲至时，更是胆战心惊。 须知，华山灵宝派连同上清派均是传承上千年的道派，向来可说是道门正统，华夏正宗，实为道门执牛耳者。 人世改朝换代数番，却此等千年古派没有影响，反而数代朝廷中多达官显贵有尚道者，如今唐皇宗室更是崇道不已，多番上华山向仙长求长生道术，并将华山方圆数千里良田沃土赐给华山上清，灵宝两派，以为道门生息。 由此可见华山派恩宠之大，道势之广。若非两派不许门人入朝为官，又未曾给当朝皇帝炼制长生丹药，以至天师道趁势入主，成为如今国教，恐华山道门地位之尊崇，更为难以估量。 而现今华山灵宝派掌门玉虚子早已数十年不出山门，修为早已至天人之境，乃当世地仙绝顶人物，此等人物若出山，今日魔门众人先不说得手与否，恐怕都不知可否无恙而归。是以李诺说道玉虚子出山时，着实吓了诸人一跳，后来又听晓玉虚子正在闭关，反倒是心中卸下大石了。 “哈哈。可笑之极，李道兄，何必自欺欺人呢，如今道门中人怕是很难再赶得上这蜀道栈地了。”猖狂地涓笑声中，一身穿太极阴阳鱼道服的中年道人顺着山崖，从崖顶飘飘而下，身姿款摆，若仙人乘云而归。 “哈哈，李老儿，道门其他人等怕是来不及了。” “大家伙今儿厉害的紧，你灵宝派的徒子徒孙，怕现在还被困在阵中，找不到入蜀的道路罢!” 随着飘然道人的身影，崖顶兀然出现了一大批道人打扮的修士，略略数去，尽有七八十人之多，皆是身背长剑，反穿阴阳鱼服，头梳道髻。 众声鼎沸，大声喧哗，生怕崖下之人听不到似的，卯足了劲儿地朝着崖下喊去。跟在先前出声的道人身后，众道士结成八卦剑阵，踏剑御风而下，片刻便赶至楚歌等人眼前。 一时情形急转，饶是君十方也摸不清到底发生了何事，对面的莫无邪，救苦天尊相视一眼，会心一笑，尤其是救苦天尊更是自觉扬眉吐气，大声笑道：“李道兄，恐怕道门此番怕要空手而回了，哈哈。” 李诺也摸不准对方所说到底是真是假，这刻看清了来人，竟是天师教中人，难怪会反穿道服。 心下肝胆巨寒，料想对方所言，十有八九便会是真。当下心潮汹涌，怒声对着领首道人喝道：“广散真人，你身为天师教中人，当也是我道门同仁，居然勾结邪魔外道，行此天怒人怨之举，就不怕遭天下道门唾弃么？” 打头的中年道人轻轻锊了锊颔下长须，面目瞧来分外和蔼，满是仙风道骨飘然之气，闻言微微笑道：“只要李道兄出不了蜀地，回不去灵宝派，天下还有何人知道我天师教勾结魔道。分明是你李道兄见宝起意，谋害了无往禅师，我张某人无奈之下，大义灭亲，除掉了你这个道门叛逆罢了。” 身后诸天师教道士轰然应是，欢呼雷动，间中一个白胖道士上前喝然应道：“灵宝派‘游梦真人’素闻玩世不恭，此番熟料竟与魔道勾结，意欲图谋我道门同修，幸亏我师父明微见著，猜晓了这妖人贼心，并挫败其阴谋诡计，一举成擒。事情破败后，李诺道长自觉无颜回中土见师门长老，愧对道门，于是在此自行兵解，转世重而为人。” 说罢扭头看向中年道人：“是吧，师尊，此贼人便是被您感化，转而自绝，师尊真是高风亮节，哈哈！” 道人负手踱步而来，风度翩翩出尘，叹道：“唉，可惜了李道友竟如此作为，令人痛心啊！” 李诺双目欲喷出火来，胸膛急剧起伏，再听得对方如此污蔑，更是浑身发颤。 众道士齐声大笑，便是魔门中的救苦天尊，莫无邪也欣喜不定，随之大笑，天师教众人恣意言语，俨然已将李诺看做了阶下之囚了。 出声的白胖道士更是恣意狂态，奚笑道：“李真人，可惜了你灵宝派的那些徒弟啊，都被困在阵中，生死难料，尤其是那些女道友，啧啧，小侄都替她们惋惜不已啊。” “啊。”李诺双目血红，听到对方污言秽语，再联想到灵宝派此次随他下山的数百道士惨遭毒手，一时血涌上脑，再难忍耐。 “轰”的一声，场中白光大赤，如闪电怒舞，银蛇乱窜，漫天雪丝滚滚而出，四面八方朝着那白胖的天师道士缠绕而去。 “缠剑丝！”道士一惊之下，大呼出声，然众人都猜到了李诺出手，没料到一出手便是风雷急电，令人措目不及。 道士手忙脚乱，不迭地耀出手中长剑，剑光吞吐，然而丝尘四面八方，防不慎防，令人不知从何下手。 “嗤嗤嗤！”一道古铜色光芒映照开来，漫天雪丝为之一堵，顿时覆盖之势减缓了下来。 饶是如此，不少尘丝已怒扫而去，正击中白胖道士的前胸，道士长剑顿时脱手飞出，如被山岳倾轧，肥胖的身躯向外飞出数丈，才被同门接中，更砸倒了数名天师道士。 “敢而！”中年道士大喝一声，凝神聚气，左手舞诀，右手铜镜光芒大作，更是将雪丝寸寸压住。几乎同时，李诺冷哼一声，右手长驱，一柄闪电自袖中激射而出，放眼望去，一片刺目剑光，仿佛漫天星斗一齐坠落，星光熠熠朝着出手的道人怒射而去。 广散真人应对不及，只得强鼓真气，背上所负长剑应声出鞘，旋转飞舞，堪堪抵住了迎面怒射而来的电光。 “铿！”短促焦锐的金铁交鸣之声陡然传来，令人牙关发酸。正空中，广散真人面前的交击电光一触即分，长剑盘旋飞回。 收回长剑一看，广散真人发觉剑上丝丝裂隙，寸寸斑驳，一柄天师道的绝佳神兵在李诺面前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广散真人既惊且怒，情知自己出手若是再晚半刻，此际重伤在身的多半便会是自身了。 银光点卷，呼啸回旋，这才看清李诺提在手上的也是一柄古色长剑，只是剑上环纹相缠，遍布剑身，瞧不真切，依稀可辨是些星辰图样的花纹，神秘莫名。 广散真人身后的一众道士此刻鸦雀无声，只是将长剑虚提，做出应对模样，唯恐重蹈方才的白胖修士的覆辙，反无一人出声讥讽了。而被众同门接下的道士，此刻面色惨淡，薄如金纸，俨然进气多，出气少了。 李诺大踏步上前，乾指指向广散真人，恨声道：“张广宇，你天师教居然做出此等事来，临出长安时，李某便觉察出你等行踪诡异，是以先行一步赶来，没料到我灵宝一众同门居然毁在你们这群衣冠禽兽手上，今日李某人不取你等项上人头，实难告慰同门！” “善哉善哉，天师教如此作为，如何当得起大唐国教之称，阁下行事如此歹毒，莫非天师教当代天师也毫不避忌么？”无往禅师口宣佛号，不无惋惜地说道。 张广宇虽有几分忌惮二人联手，但料想如今大事已图谋过半，眼下对方已是瓮中之鳖，也翻不出大浪。 心下计较几番，便猖狂地大笑道：“不错，大师，我天师教行的便是逆天之事，又有何惧？如今中原道门华山上清，灵宝两派，已被我等困在洛阳大阵。青城派更是远赴西域，同东华宫纠缠去了，一时半会儿也脱不得身，至于南海，嘿嘿，天高地远，等到那群尼姑赶来，只怕万事皆休。而昆仑与浩然阁嘛，则已是闭派多年了。大师，恐怕中土你已经去不成了，长安嘛，更是难于上青天！” 说道后来，张广宇已是语气森然，面露杀机，手中长剑蠢蠢欲动。 不知为何，听到张广宇话中提到昆仑时，楚歌觉察到泥丸宫中阵阵汹涌起伏，似乎是羽羲之在这一刻的情感尤为强烈一般。 有念于此，楚歌忙在心中默念，呼唤羽羲之，结果却如泥牛入海，得不到分毫回答，仿佛对方从不存在，无奈之下，楚歌只得放弃于此。 “好一个‘难于上青天’，想来为了此番布置，你们这群天师教的牛鼻子下了不少气力吧，更别提幽冥海与玉华宫了，连亲传弟子都舍得是送入虎口，何况君某一区区外人了吧！” 似笑非笑的口吻中，君十方满是不屑地看了对方来人几眼，无不讥讽地谑笑道。 莫无邪正想反唇相讥，忽的想到了什么，失声问道：“君十方，我师侄与离现在何处？” 君十方嗤笑一声，随手一指。顺着手指指向看去，莫无邪发现不远处的桃林外侧，地上依稀躺着一个人影，一动不动，浑似没有任何生气。 看到这里，莫无邪眼皮一跳，又惊又惧，与离乃是其师兄北冥幽帝座下的弟子，修为虽不是甚为出众，但颇受其师兄喜爱，这番随他出来蜀地，就是其师兄有意为之，如果与离此次回不了幽冥海，莫无邪实难想象师兄会如何责罚。 念及此处，莫无邪更是胸中杀念大炽，一字字咬牙道：“君十方，与离到底是生是死，为何你却又安然无恙？方才大阵中到底发生了何事？” （小故电脑故障，提前更新。各位书友若觉本书尚可，求推荐，求收藏，求红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