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各展神通（下）
这个世界上最快的速度是什么？对于这个问题，楚锐曾经以为答案应该是光，爱因斯坦那老头不是早就断言过么？除了零质量的光子之外，任何具备正负质量的物质都不可能超越光速，甚至不说超越，想要达到或者无限接近光速都是不太可能的，因为当具有质量的物体在无限接近光速的同时，它的质量也必将趋向于无穷大，而“无穷大”这种事情在现实世界里实在不太靠谱。 只不过，如果要让现在的楚锐再来回答一次这个问题，他的答案一定不是光，而是“变化”，因为计划总是没有变化快，既然连“计划”这种出自思维的零质量产物都快不过变化，那么想必变化是要比光更快一些的。 之所以有上面这段废话，最根本的原因还在于当武山前的这次停船检查开始之后，整个情势的发展突然急转直下，以至于楚锐发现他原本计划的一切似乎都有作废的风险，何芾完全没有按照牌理出牌的表现让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傻瓜，之前的一切推断与预测现在反而成为了他的负担，甚至有导致他全军覆没的可能。 或许话还是该从在武山前的停船检查说起。 停船检查的时候水军派来了两个裨将，很显然水军巡逻队是不大可能由“裨将”这种级别的将领亲自带队的，更没理由一来就来了俩，出现这样的情况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早在武山之前，水军就已经侦知了苏莱曼大船的踪迹，并且向何芾进行了报告，何芾自然欣喜若狂，赶紧派了手下的高级将领过来，所谓“检查”不过就是验明一下苏家父女是否真的在船上罢了。实际上两位裨将的主要任务，多半还是为了表明何芾对苏莱曼的重视程度，顺便热烈迎接一番。 应该说在这个时候楚锐还没有感觉到危机，毕竟大战在即嘛，何芾作为一名经验丰富意志坚定的老将，此时自然要在军中主持大局，为了儿女情长亲自出来迎接未必能成为亲家的苏莱曼，确实有些不合适，楚锐对此是能够理解的，在他看来待会到了水军大营里，何芾才会真正露面。 “不会！何帅目下根本分不开身。”两位裨将在引领苏莱曼的大船进入虎门主航道的时候带着谦恭讨好的表情这样说道：“这几天从蕃坊过来的海商足有近二十拨，何帅虽然日理万机，但对于老朋友还是念着旧情的，都给安置了在了大营里，每天都是好吃好喝的招待，不过眼下反贼已经进抵赤岗，距离大营不过十数里的距离，战事一触即发，何帅为了平灭反贼殚精竭虑，眼下更是准备亲率主力与反贼一战，出来招呼苏老爷是不行了，所以吩咐我等出来迎接诸位去横档岛上暂待。嗯，其他海商也已经送去横档岛了，苏老爷无须忧心，横档岛那儿是有个小码头的，停靠这艘大船不存在问题。好在战事必不会持续太久，我军获得胜利几无可疑，苏老爷在岛上也是不必久等的。” 裨将的话是对苏莱曼说的，不过苏莱曼身边的这群“苏家护卫们”听到后顿时骇然失色，“首席护卫”楚锐楚大当家更是一口气上不来差点没岔了气。 这是在搞什么呢？何芾根本没打算在今天见一下苏莱曼？不是说何芾为了他那不成气的小衙内着急上火都已经快魔怔了么？怎么连送上门的苏莱曼都不见上一面呢？莫非情报有误？楚锐不禁深深看了一眼丁三郎，而丁三郎抓耳挠腮半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本来不见问题也不大，因为楚锐等人事先对此也不是没有预案的，毕竟这是楚大当家亲身犯险嘛，各种不利情况都得考虑到位，各种准备都做得非常充分。按照他们众多预案中的一个，若是何芾由于某种不可预测的原因没有亲自迎接苏莱曼，那么楚锐等人大可以通过其他渠道了解一下何芾的指挥中枢在何处，又或者直接打听到何芾所处的具体位置，反正水军总计不过三四千号人，大营再大也大不到哪儿去，打听清楚位置后突然拔刀子冲杀过去，照样能把何芾给宰了，最终的效果仍旧是差不多的。 可现在按照这俩裨将的说法，何芾居然要把所有前来投靠的海商全部集中到横档岛去，那么上述预案显然就没有实现的可能了！不用丁三郎出言解释，熟知珠江口水文状况的楚锐自己就很清楚，那横档岛距离岸线足有五六里远，冲杀过去宰何芾？开玩笑呢吧？游到半路上没淹死就不错了！ 更要命的地方还在于，何芾此举带有某种强烈的暗示，似乎有水军大营势不可守的意思在里面。偏偏那二位裨将话里话外又表现出自信满满的情绪，这到底是因为这俩裨将对何老将军实在崇拜得五体投地因而相信水军必胜呢，还是因为何芾这老狐狸做出了某种出人意料的战术部署，以至于即便“大营失守”也无关胜负大局呢？ 楚锐一时间感到了迷茫与困惑，而当他把这种困惑的情绪传递给苏莱曼后，后者连忙使出浑身解数向那俩裨将套话，只不过套话的效果却十分不理想，那俩裨将看上去确实是何芾信得过的亲信，口风非常之紧，不露半点破绽。 “这下麻烦大了！”随着危崖高耸的横档岛越来越近，楚锐的感觉也越发不妙，他已经意识到了局面有多么的不妙。原本对于宰何芾这事，他们也是做了最坏的打算的，当时认为最坏的情况莫过于何芾命大死不了，既然阎王不收何芾那也没办法，不过还是可以在大营里生火放烟的，只要浓烟一冒起来，待在外围的刘家兄弟就会带领部队发动总攻，内外配合之下，横竖血战一场罢了，陆上战斗总不至于一败涂地，实在不行付出足够的代价以惨胜收场也是无奈之下可以勉强接受的结果。 现在不但杀不了何芾还要去横档岛，想在大营里放火便绝无可能了，那么刘家兄弟又该如何？他们攻还是不攻？要知道人的耐心是有限的，万一要是刘家兄弟见大营里迟迟不冒烟，以为楚锐等人遭遇了什么不测，那可就有点不好玩了。一时不明情况待在原地守着还好，血气上涌发急猛攻也凑合，要是发觉大事不妙来个树倒猢狲散你说这冤枉不冤枉啊？拉个队伍容易么？ “哎？怎么咱们策划得如此周密，居然事到临头眼瞅着就要成了的时候，何芾一句送横档岛战后再见，就把咱们所有的计划都搅黄了，外加还能让咱们存在全军覆没的可能呢？”楚锐连死的心都有了：“何芾就这么神奇？这老狐狸莫非把一切都算无遗策了？” “算了吧，哥哥！”王六郎眼瞅着立功证明自己刀法的机会就这么没了，他比楚锐更心急如焚：“信我，我两刀就能把那俩裨将给宰了，咱们换上他们的船，直接奔水军大营里去，照样按原计划收拾何老头！” “不成的！”丁三郎连连摇头，作为整个计划的始作俑者他固然感到十分内疚，不过该提醒的时候他依旧不含糊：“水军大营以前我是去过的，那儿的规矩非常繁复严密，船进去之前就算是自己人也要检查，要核对口令的。就算咱们拿住了那些兵士通过了检查，上岸的时候也非给认出来不可，眼下大战在即，营中必定已是枕戈......枕戈.......那成语文绉绉的咋说来着？” “枕戈待旦！”楚锐没好气地补充道：“总之六郎的想法还是莫在提了，哪有这么容易？不说那边戒备森严，就说这俩裨将的船原定就是要护送咱们去横档岛的，这样突然回去焉能不让何芾起疑？这样过去就是自投罗网了。” “咱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咱们等不起！”周焕道：“要不让苏莱曼去跟那俩裨将说，既然见不到何芾，既然这儿将有大战发生，干脆就下次再聚了，咱们掉头离开这片水域，上岸去跟刘家兄弟汇合后再做打算。” “不妥！”楚锐当即否决：“咱们的船显然未到武山就已经被侦知，天知道何芾的水上斥候放出去了多远，咱们在哪儿上岸才不会被他们发现？离近了肯定不行，离得太远，这也来不及再去找二刘了。” 一伙人在苏莱曼大船那宽敞奢华的船舱内，大眼瞪小眼，一时之间居然再也无计可施。 不过正如先前所言，这个世界是个变化中的世界，再多的计划也没有变化快，而当苏莱曼的这艘航船在横档岛的小码头停靠以后，新的变化突然之间便又发生了，并且带来了新的转机，或许对参与其中的所有人而言，虎门之战才刚刚开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