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机甲灵魂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熔火研究所陷入一种极度狂热的工作状态，以伊格纳兹为首的研究人员不顾众人反对，宣布重启‘海王计划’，研究人员根据现有资料重新调制计划项目，为此更是从机甲部申请调用了八名试驾骑士。研究所的工作人员本来就是疯子，疯子一旦陷入自己的世界之中便愈加不可收拾，一连五天四夜，地下试验场地的制定资料根据二十场最新对战得出了统一结论，结果显示二代海王机甲仍旧存在着难以解决的错误，研究人员无法解读这个错误，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新到来的人类身上。

    机械师阿尔弗雷德·艾伦·赛斯萨隆，昔日光明帝国的龙血机甲制造者，机械制造方面的天才，在他到来之后的几天里，研究所的工作人员以积极饱满的工作情绪作为欢迎，几天后大家像xiele气的皮球一样软趴趴的躺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连夜不休击垮了这群在工作岗位上的狂人。数据收集人员阿卡德在这五天内接收了八十多万条数据，他要从中拆解提取有用信息并汇集到一起，每条数据都要仔细过滤，现在阿卡德看到数据就想吐，一直蹲在厕所里不出来，憋得内急满地打滚的工作人员踹不开厕所门，只能站在门口把阿卡德到他的老祖母问候了一百遍。

    与此同时，阿尔弗雷德还在试验场地分析着二代海王机甲的零部件构成，工检人员确认每个部件都没有错误，二代海王机甲与初代采用完全不同的运作核心，它从原始意义上抛弃了初代的‘诅咒机体’。这些年来，王室一直在渴望制造出类似装甲兽这类强横的战场机甲，海王机甲是凯尔崔丝王室的最终王牌，但是它的问题在于骑士限制过于苛刻，这种恶魔机甲只有‘天赋骑士’能够驾驭，普通人进入骑士舱接通神经接驳系统，十分钟后会被迫脱离机体，二代海王机甲与初代一般拒绝了试驾人员，即便研究人员换掉芯片核心也无济于事，恶魔依旧是恶魔，披上一层伪善面具也无法遮蔽摄人心魂的双瞳。

    桌上放着凉了很久的牛排饭，阿尔弗雷德双手满是油污，场地内一片混乱，在此之前的二十场战斗全部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机甲排斥，八位试驾骑士硬撑着身体驾驶海王机甲，身体都造成了不同程度的挫伤，阿尔弗雷德暂时不清楚这些骑士的神经系统有没有受到损伤，为了保护他们的神经系统，伊格纳兹给机甲安置了三重保险，只允许神经接系统运行60%，但是等到战斗完全结束之时，保险早已被触发，最严重的一名试驾骑士全身多处骨折，肺部挫伤，正在医院监护室进行救治。

    伊格纳兹一屁股坐在地上，这项计划启动有些太过仓促了，包括实验项目在内都进行的过于快速，可是他们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完成不了就要把海王机甲项目转手让给派洛特公司。谁愿意把自己手把手养大的女儿送给别人，将来女儿成年了也不会喊你爸爸，她只会跟着猥琐发福的中年继父一起生活，在那之前你要死要活拼命把她养大成人的辛酸人生谁能理解？你宁可自己饿着也要给女儿买进口奶粉，舍不得换新衣服却带女儿逛大牌的成衣店，你把她打扮的光鲜亮丽像个王国城堡里的小公主，一点一点看着她长成公主，这个时候有人走到你面前说你如果不怎么不怎么样我就要把你女儿带走，你怎么能不着急？谁要是动我的小公主谁就得死，大家都是两个肩膀扛一颗脑袋，真的虎起来谁怕谁啊！

    “最多一周时间，我们必须找出问题根源，否则时间进度就跟不上了，”伊格纳兹从口袋里摸出一根干瘪瘪的烟，叼在嘴上：“二代海王机甲是一体机，所有机甲零件信息都储存在核心芯片里，整修机甲需要对机甲全身进行一次全面改善，这是个大工程，机械师至少需要三周以上的时间，在那之前我们还有两天。”

    阿尔弗雷德没有理会伊格纳兹，他正在尝试连接机甲内部的线路，上一次调试导致研究所最后一具海王机甲也受到了损伤，这具损伤最轻，只需要重新接好线路便可以再次工作。阿尔弗雷德一边忙着接线路，一边通过传呼机通知研究所：“我需要一名试驾人员，让他准备好三十分钟内赶到试验场。”

    传呼机传来工作人员不耐其烦的声音：“阿尔弗雷德教授，研究所内没有可以驾驶海王机甲的试驾骑士，大家全被您搞进医院去啦！克拉克部长现在气得火冒三丈，他认为您这是在恶意摧残机甲部成员，下令禁止成员来到研究所，您瞧您都干了什么……”

    阿尔弗雷德面无表情的关掉传呼机，海王机甲的线路有些混乱，这让他的眼前突然一阵无缘由的模糊，大脑似乎有些供血不足，阿尔弗雷德趴在机甲上休息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接好机甲线路。

    “歇会儿吧，你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伊格纳兹吐出一口烟，这个老精灵钟爱卷烟，劲道越重越喜欢，伊格纳兹满脸享受的抽着卷烟，眯起眼睛，神情愉悦的完全不像一个垂垂老矣的精灵。

    阿尔弗雷德走到伊格纳兹面前，这个时候伊格纳兹睁开眼来，因为许久不曾休息，老精灵眼里满是血丝，显然这位研究所所长也快撑不住了，他抽劲道最大的烟是因为劲道越大越提神，但是人的身体一旦达到极限，抽什么烟其实都没有用了。

    “饭凉了，要不要让人给你热一下。”

    “不用。”阿尔弗雷德抓过筷子来，开始吃桌上冰凉的牛排饭，牛排冷的邦邦硬，他嚼了几口才咽了下去。

    阿尔弗雷德满脑子二代海王机甲的数据资料，冷不丁旁边传来伊格纳兹的声音。

    “你相信机甲有灵魂吗？”

    阿尔弗雷德一怔，片刻道：“伊格纳兹所长说的，我不是很懂。”

    伊格纳兹咧开嘴笑了笑：“你年纪太小了，可能不懂我在讲什么，我从你这个年纪就开始接触机械，从最开始黑骑士一型，瓦尔基里原型机，到如今的二代海王机甲，我一直相信着每具机甲都有它的灵魂，它们懂得理解精灵的感情，与我们血脉相连，所以研究所会给每具机甲起一个代号，就像给自己的孩子起名字一样。熔火研究所研究海王机甲超过了二十年历史，每一个零部件都是基机械室精心雕琢而成的，纵然这个孩子傲慢倔强，始终不肯屈尊成为骑士的坐骑，但是再傲慢的孩子也是孩子啊！是我们一把手一把手的亲自养大的！我不能把海王机甲交给派洛特公司，他们会选择最极端的做法，拆掉海王机甲的所有机甲零部件，销毁机甲本身出现异常数据的部件，直到机甲完全驯服为止，但是那样做的话，它的灵魂就永远破碎消失了！”

    “我们不能那么做，也不允许任何人那样做，因为我们是孩子的父亲，父亲有义务保护自己的女儿！”伊格纳兹恶狠狠的说：“女儿是爸爸的贴心小棉袄，被夺走了爸爸会很伤心的！爸爸伤心不能工作还怎么挣钱养家，所以啊，我一定要拗正这个倔强傲慢的孩子，让它重新振作起来！”

    伊格纳兹自顾自的说着疯话，看上去有些兔死狐悲的悲凉，换作旁人可能会以为这个老精灵在发疯，但是阿尔弗雷德不觉得，阿尔弗雷德知道伊格纳兹想要表达什么，他是要让这具重新运作起来。无论对于凯尔崔丝王室还是熔火研究所，二代海王机甲的存在都太过重要了，有了它精灵王室才能手握王牌与敌人抗争，熔火研究所才能得到王室的研究经费支持，一旦项目转移，对于熔火研究所可能是毁灭性打击，大家各自遣散回家，拆伙分赃，临行一把火烧掉这个几百年的老建筑。

    “有些闷，我出去走走。”阿尔弗雷德端着冷掉的牛排饭走出试验场地。

    走出研究所，沉闷的空气一下子清爽许多，阿尔弗雷德脚步有些虚浮，他今天本该例行去医院检查身体，但是肩头担子压得太过沉重，他一直都没能离开研究所。阿尔弗雷德找了处地方坐下，这里离研究所不远，再远的地方是伊薇特所说的‘埋骨之地’，沿着百米高的石柱依稀看得到漆黑的夜空，阿尔弗雷德盯着那处那块划作圆形的夜空，突然发现这里是地下工作人员唯一能够看到的地方，隔着数百米的仰望台，夜空中每一颗星子的出现都是如此的令人珍惜。

    地面百米之下埋葬着数不清的机甲，也许就像伊格纳兹说的那样，这些机甲真的有过灵魂，它们如今被遗弃在埋骨地，魂魄消散，机甲溶蚀，再不会有人看它们一眼，这个世界被抛弃的人没有资格发言，它们只能默默承受着冬雪夏雨，待到秋日寒霜将它们层层覆盖，连机甲烙印着的代号也模糊不清的时候，曾驾驶它们驰骋战场的最后一个精灵也随时间消逝，它们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丝痕迹也消失不见，这个时候，它们就真的变成了一堆废铜烂铁。

    被这个世界遗忘，真是件令人难过的事情啊！

    孤独感无声袭来，阿尔弗雷德不做声的埋下头，大口大口扒着冷掉的牛排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