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无名老者

    那老者一怔，觉得眼前这少年有点与众不同，顿时来了兴趣，迈步过去，伸掌在树干上轻轻地抚摸，淡淡的道：“这棵树与你有仇么，要你这样刺它。”只见那柄长剑嗤的一声，从中跳了出来，向苏曼卿飞去，说道：“接着。”

    苏曼卿吃了一惊，忙伸手一抄，哪知却接了个空，长剑落入雪中。他见老者轻描淡写的便完成自己做不到的事，心头一震，呆了呆，忽然翻身拜倒，说道：“晚辈苏曼卿，刚才多有怠慢，还望前辈宽宏大量，不与计较。”

    那老者微笑道：“你还不算笨呢，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起来吧。”袍袖一挥，一股劲风卷出，将苏曼卿托起。

    苏曼卿心中佩服不已，神色甚是恭谨，道：“请问前辈尊姓大名？”那老者道：“你不问正经的事情，却扯这些没用的。”

    苏曼卿虽然长于乡野，但自幼受义父与乳母的教诲，颇知礼节，与陌生人交谈从未怠慢，问知对方名姓也是对人的尊重。但眼前这老者却说这是不相干的事情，心中稍觉诧异，随即想到有些人性子冷僻，行事与常人不同，猜想他一定是不想透露姓名，于是直接问道：“前辈刚才说我练剑的法子不对，不知道这其中有何破绽？”

    那老者冷笑道：“岂止是有破绽，再练下去，轻则全身瘫痪，重则丧命。你不知道祸患已生，还在这里沾沾自喜。”

    苏曼卿后背出了一层冷汗，又施一礼，肃然道：“晚辈愿闻其详。”那老者道：“瞧你长了一副聪明的面孔，为何武功却练的一团糟？”苏曼卿神色尴尬，呐呐地道：“这个……在下愚钝，对武学领悟太差。”

    那老者微微一笑，说道：“并非如此，我瞧你的悟性极佳，但根骨却差，若要练成上乘武功，那是难上加难。”话锋一转，眼中精光闪亮，又道：“但这并不是重点，重要的是教你的人不得其法，才使你一错再错，终至无可解救。”

    他见苏曼卿低头沉思，脸上神色不定，知道心中尚有疑虑，续道：“你现在气聚丹田，深吸一口气，然后打一掌试试。”向前走了几步，道：“就照我身上打吧。”

    苏曼卿摇头道：“晚辈怎敢放肆？”那老者哼了一声，撇嘴道：“就凭你这点微末功夫，想要伤到老夫，那是痴人说梦，来吧，用足力气。”苏曼卿知道自己的武功不及对方，但见他一副不屑的神气，心想：“他说的不错，我便打一掌，看看这里面有什么明堂？”

    打定主意后，一拱手，正色道：“既然如此，晚辈得罪了。”左脚向前迈出，后脚跟进，吐气开声，一掌猛的劈出，势头猛恶，有如利斧。

    砰的一声，正中老者的胸口，苏曼卿一掌劈出之后，尚自犹豫，掌力欲吐未吐之际，忽听老者笑道：“尽管发力便是，我这把老骨头还算结实。”苏曼卿愕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他怎么知道我这一掌发力的关键所在？”

    在这一瞬间，他也并未多想，蓄积在丹田的内力猛的发出。忽觉肩头一痛，一股热气在云门与中府二xue之间来回冲突，顿时整条胳膊都垂了下去。

    那老者嘿嘿笑道：“这滋味还好受吧！”

    苏曼卿额上青筋绽起，脸涨得要滴出血来，心头烦恶欲呕，眼前又是一黑，不禁大惊。

    那老者伸手搭在他的肩头，说道：“你这孩子心地不坏，没有用全力打我，所以受伤不重。”苏曼卿只觉肩头炙热，那股乱窜的气流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刚才的不适之感一扫而光，心里既惊且佩，先是一喜，但随之而来的恐惧瞬间充满脑海，暗道：“武功没学好，反而随时都有可能丧命，这是怎么回事？”

    他心乱如麻，张惶的目光投向面前的老者，似乎看到了救星，颤声道：“前……前辈，这……这是怎么回事？”那老者道：“你师父可是洪月天？”

    苏曼卿道：“正是，前辈如何知道？”那老者冷笑道：“也只有他才会这样调教弟子。”苏曼卿听得一头雾水，问道：“如此一说，您识得我师父？”

    那老者叹道：“你这小子也真够糊涂的，居然会拜这样的蠢材为师。”苏曼卿脸色一变，怒道：“前辈何出此言？”那老者道：“怎么？老夫说他是蠢材，难道说错了？”

    苏曼卿大声道：“不但错了，而且大错特错。”那老者哼了一声，道：“他如果不是蠢材，怎么会将你教的差点走火入魔，害人性命，骂他是蠢猪都不为过。”

    苏曼卿大怒，俯身拾起长剑，向后退出几步，正色道：“我敬你是长者，但你却辱我师父，咱们没什么好说的，苏曼卿虽然武功低微，技不如人，却也要讨个说法。”

    那老者连连摇头，说道：“尊师重道，的确是古训，也值得称赞，但似你这般痴傻的，少之又少。”苏曼卿冷笑道：“弟子敬爱师父，难道不应当么？”那老者道：“如果是庸师呢？”

    苏曼卿昂然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况且我师父未必如你所说的那般不堪。”

    忽听东边传来几声哨响，那老者侧耳听了听，说道：“我有事要马上离开，你如果想要多活几年，便跟老夫走吧。”

    苏曼卿长剑一振，朗声道：“人生祸福相依，生死修短，岂能强求？尊驾请自便。”那老者一呆，见他神色坚毅，目光湛然，不禁心有所感，往事在脑中不停的闪过，暗道：“祸福相依，岂能强求？难道我这些年来，过于执着么？”

    沉思片刻，眼中忽然精光大盛，森然道：“事在人为，该求则求，即便用力相强，也在所不惜。”目光在苏曼卿脸上一扫，冷笑道：“小子，你自己保重吧，但愿咱们还有见面之日。”身子纵起，没入林中，转瞬之间，踪影皆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