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云霞门人（一）

    苏曼卿道路不熟，再加上贪看路途风景，七拐八绕，走了二十几里后，好不容易找到一条青石板路，盘山而行。山势陡峭，小径又狭又窄，马不能并行，车不能方轨，只好牵着青驴，下来徒步行走。他心里琢磨，这条青石路是人工修成，想必是通往云霞山的，只要沿路走过去便不愁找不到。

    当日在山中住了一晚，吃些干粮，到得第二天，没走多远，便见前面现出一座高山，笔直参天，上透云霄。道路两旁，松柏匝地，枝影纵横，耳中传来阵阵水流轰鸣之声。

    苏曼卿长于边塞，从未见过如此秀丽的山川，不禁暗自称赞：“这里山景如此之好，恐怕神仙也能住得，比我们塞外的青石峪好得太多了。”边走边欣赏山色，有时还不忘评说几句。

    行不多远，忽听一人喝道：“站住。”苏曼卿一惊，只见树后转出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身穿蓝色衣衫，上下打量着自己，心想：“此人出现在这里，说不定是云霞派的。”当即拱手道：“劳驾，请问这位大哥，此地可是云霞山？”

    那年轻人有些诧异，说道：“不错，你是什么人？”苏曼卿道：“在下苏曼卿。”那年轻人一皱眉，道：“苏曼卿？没听说过，你是丐帮的？”

    苏曼卿道：“在下并无门派，来这里想要拜见洪月天洪老先生。”

    那年轻人见他一副叫化子模样，本就心存轻视，得知他无门无派，又并非丐帮弟子后，更加看不起，刚想将其赶走，忽然想起师父平时的叮嘱，便又耐着性子道：“苏兄既无门派，尊师又是哪位前辈高人？”

    苏曼卿摇头道：“我没有师父。”那年轻人双眉一立，大声道：“既无门派，又无师承，也敢上山？”苏曼卿见他一脸怒气，心中纳闷，奇道：“这有何不可？”

    那年轻人道：“闲散人等，一律不得上山，这是规矩，此地不是你能来的，快快走吧！”苏曼卿碰了一鼻子灰，心中不快，随即想到：“这人多半是洪先生的门下弟子，情况不明之下，千万不要伤了和气。”

    只得继续问道：“请问兄台高姓大名？”那年轻人见他不走，有些不耐烦，只是看他神色较为恭谨，便缓了缓语气，淡淡的道：“在下姓吴，单名一个班字。”

    苏曼卿道：“原来是吴大哥，在下虽然并非武林中人，但与洪老先生有些渊源，还请大哥代为引见。”吴班心中犹豫：“这小化子与师叔能有什么关系？”眼睛一翻，问道：“你与洪师叔有什么渊源？说来听听。”

    苏曼卿有些为难，寻思：“我若说洪老先生是我未来岳父，一来知道此事的人甚少，不能公开说明，二来恐怕说出之后，瞧他的神色，也未必能信。何况洪家认不认这门亲事，自己还不清楚，冒然说出来，弄不好日后要被人笑话。”

    他稍一犹豫，吴班眼利，早已瞧出来了，心中冷笑一声：“早瞧出你小子有问题，直娘贼，还在这里跟我打哑谜。”皱眉道：“你既然不肯说，就请下山去吧。”伸手在苏曼卿的肩头一推。

    苏曼卿冷不防被推了一下，脚下一绊，差点滚到旁边的山涧中，不禁心中有气，但此时有求于人，自己初次登门，为一点小事，伤了和气不说，自己脸面上也无光，只好强颜说道：“吴大哥误会了，在下确是洪老先生的故人之子。”

    吴班道：“既然是故人之子，那么令尊是哪位？”对于这个问题，苏曼卿又无法回答，只得说道：“这个洪先生最清楚。”

    吴班斜眼道：“难道你不清楚么？”苏曼卿面带难色，摇头道：“在下确实不清楚。”吴班仰头干笑了几声，脸色忽然一沉，怒道：“臭小子，原来你在消遣我，连自己的爹妈是谁都不知道，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么？想要招摇撞骗，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回去撒泡尿照照镜子，就你这德性，还想跟洪师叔攀亲戚？再不滚，小心我打断你的狗腿。”伸掌便要教训这个来历不名的小乞丐。

    正在这时，从山上又走来一人，那人脚步轻盈，看似步行，实则比常人奔跑还要快得多，每迈出一步，便会前行丈许远。转瞬之间，便来到二人面前，苏曼卿见来人是个矮胖子，暗自称奇：“此人如此肥胖，何以行动这样快法？”

    那矮胖子阴沉着脸，喝道：“吴师弟，要你去打探消息，还在这里干什么？”吴班对矮胖子甚是畏惧，忙道：“虞师兄，这里有个小叫化子纠缠不清，所以耽误了。”

    那矮胖子瞥了一眼苏曼卿，对吴班道：“赏他几个钱不就行了，还用得着这样啰嗦。”吴班知道他性子暴躁，此时心急火燎的下山，定然有急事，如果多嘴，必然会被臭骂一通，便道：“小弟走得太急，身上并没带银子。”

    矮胖子瞪了他一眼，在怀中摸出一块银子，扔给苏曼卿，道：“走吧！”足下一点，身子已在几丈开外。吴班大声道：“臭小子，拿着银子，还不快走。”

    苏曼卿虽然衣衫褴褛，其实并非没有钱，之所以打扮成这副模样，完全是他乳母的主意，担心他长途远行，会遇到歹人。一路之上，若非他多管闲事，还真是一帆风顺。只是此举不可避免的要遭遇一些白眼，但他并不在乎。

    可是这次却不一样，在苏曼卿以往的耳闻之中，洪月天是个急公好义的侠士，此种形象早已深深的印在脑海中。不过令他没有想到，刚到云霞山，要找的正主还未见到，便被当做叫化子赶下山去，不禁有些失望，心想：“侠义门中，还尽有狗眼看人低的货色。”

    转身欲走，又有些不甘心。却见那胖子走了一段路，忽然又转过身来，说道：“这小子来路不明，现在是非常时期，不得不防，先把他押起来，等我回来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