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为谋 逐渐逼喉
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 “仙儿,如果还有机会听你毫无芥蒂的再喊我一次‘装心哥哥’,于愿足矣!” 其它的都不重要,让岁月尽管缱绻,至少我们可以快乐的在回忆里相见。 白氏郎为莲仙疗好伤势,正欲带她回得意王府,另一边,第一情深久等莲仙不归,深恐其出意外,当下现身相见。 白氏郎骤觉双臂一空,第一情深急急捧过莲仙,厉声质问道:“你把仙儿怎么了?” 白氏郎缓缓垂下寂如枯槁的双眸,无力放下楞楞托在半空的双手,咬字却是清晰的:“无论你信与不信,我都绝不会伤仙儿分毫!” “你已经将她伤的体无完肤,还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第一情深怒吼着抬起头来,始才看到其嘴角边干涸的血迹,心生疑惑,又按下疑惑,抱紧莲仙就要离开。 “我是仙儿的……”眼看着就要说出口,到头来还是卡住。 仙儿或许已经醒了,如果她没有失忆,那这个真相被她听去,对她来说就是催命符,还是再缓缓吧。 白氏郎这样告诉自己,一咬牙,将真相和着血泪咽下去。 世人大多患有拖延症,以为缓缓就能解决问题,事实告诉你,拖沓的后果就是不堪收场。 第一情深对白氏郎那欲言又止的后半句一点也不感兴趣,白氏郎再次眼睁睁看着莲仙离开自己,丝毫无能为力。 “公子为何不说出真相?”李斜阳不疾不徐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你觉得呢?”白氏郎怔怔盯着扇面,扇面上那个醒目的‘仙’字似乎凝聚了他所有的心血,一笔一划,工整、有力。 “事已至此,说出真相只会让莲仙姑娘再增一份痛苦,于事无补,只是这样一来,她对公子的误解就永远不能释怀了!”李斜阳下意识的搓着手,用尽力道。 白氏郎擦干嘴角血迹,语气幽幽:“仙儿如何恨我都不要紧,只要她还有活下去的信念就好!” “支撑她活下去的信念不就是拿到留魂珠么?” “仙儿身子薄弱,要夺此珠无疑难如登天,只有我可以帮她了!”白氏郎咬着薄唇,吩咐道:“新帝是我们最后一张王牌,你尽快找到他,将他带来,我要和他谈谈!” “是!”李斜阳应着,忽然指着一对蝴蝶道:“公子,你看!” 白氏郎举起右手,粉蝶天心翩翩降落其上。 “你们怎么没跟仙儿一起回去呢?既然这样,帮我带样东西回去给仙儿吧!”自怀中掏出千年莲子,“服下此物可以增加功力,你们一定要将它送到仙儿手中!” 天心扇了扇翅膀,以示点头,用脚夹住莲子,翩翩远去。 直至无人处,才幻化人形,一改往日执见,大加褒扬:“白氏郎一点也不像传闻中的那么坏,meimei,刚才你也看见了,他可是拼尽全力为帝女医治伤势,如今又毫不吝惜的将这么贵重的莲子赠与帝女,依我看,白氏郎对帝女始终未有忘情,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你觉得呢?” “这不好说,或者他是因为愧疚呢!”蓝蝶天雪撇嘴抗议,“jiejie,帝女可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上次我被毒蜘蛛伤成那样,若不是帝女相救,我就再也见不到jiejie了,你帮白氏郎说话,帝女知道了一定会非常伤心的!” “我觉得我的推测有理可依,我坚信白氏郎不是玩弄感情之辈!”天心懊恼的讲诉道:“有一事,jiejie甚觉愧对于他,当日毒蜘蛛以你要挟逼我说出谁是杀害她丈夫的毒手,我一时情急,将此事赖在了白氏郎身上,毒蜘蛛那时的狠劲我现在想来仍会颤抖,幸好她不是白氏郎的对手,否则jiejie一辈子也难以心安,只可惜jiejie人微技薄,无法为他做些什么以示偿还!“ “jiejie固然有错,可这样做就保住了第一国主和帝女,如果白氏郎真的对帝女尚未忘情的话,将来即使他知道了真相,他也不会怪jiejie的,以他的能力对付媚三娘绰绰有余,我们也不用整日担惊受怕了,是不是?” 世人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自以为是,事实上情况远没有天雪设想的那么乐观,甚至可以说很糟糕,非常糟糕。 仙乐山庄。 月明中天,巨大的玉盘洒下光可耀人的银辉。 莲仙月下剑舞翩翩,玄女剑在其纤纤玉手的掌握下舞得熠熠生辉。 这时,屋顶传来轻功踏瓦的声音,急促,像擂鼓。 粉蓝二蝶有所感应,烦躁不安的上下胡乱翻飞。 莲仙收住剑势,竖剑身后,侧耳倾听。 风中一片凌厉的杀气,莲仙转过身时,夜风拂起她那柳丝一样的秀发,飘逸灵动,美到极致。 沈夜游纵使铁石心肠,尘封多年的心弦依旧不可抑制地颤动了一下。 虽蒙了面,冷意森森的眼里分明多了一丝恍惚。 “你是谁?” 莲仙的开口使沈夜游骤然觉醒,青锋剑一抛,拔剑出鞘,厉叱:“我是来取你性命的!” 剑身夹着寒意直抵莲仙咽喉,莲仙却纹丝未动,面不改色。 “我们之间又有什么恩怨呢?仙儿最近好像病了,什么都记不得了!” 未等沈夜游开口,第一情深、乐小倩领着一众婢女飞身而来。 第一情深投鼠忌器,断不敢贸然上前,“你放了仙儿,有什么事冲着我来!” 婢女们六神无主,急得直喊:“宫主,宫主!” “究竟是谁派你来的,是不是白氏郎?他也太阴险了,你滚回去告诉他,有种自己上门,我即使打不过他,也要和他同归于尽!“乐小倩又急又气,指天划地的咒骂。 沈夜游忽然咆哮起来:“够了!不要侮辱白氏郎,这件事与他毫无关系!” 莲仙平静的脸色起了波澜,倒退两步,右手呈拈花指,指尖一簇玄光,使足仙力弹往青锋剑。 猝不及防下,沈夜游连人带剑偏向别处。 “上!”第一情深喝道。 所有人蜂拥似的将沈夜游团团围住。 “听你的口气就是说你认识白氏郎了,所有与白氏郎有关系的人都是我们的仇人!”乐小倩率先出手。 一场激烈的车轮战在所难免。 沈夜游可不是善茬,他十岁就入了杀手门道,刀口舔血那是家常便饭,根本不懂什么是人性,青锋出鞘,必有死伤。 枪打出头鸟这话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这不,乐小倩第一个就遭殃了。 沈夜游又待出手,莲仙愤而抖出白绫紧紧缚住其使剑的胳膊,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第一情深一掌击在沈夜游心口。 沈夜游闷哼一声,鲜血溢在面巾上,下一刻,哐当作响,八九把剑同时架在其脖子上。 “带下去,关起来!”第一情深冷颜命令。 “是!”众婢领命而去。 沈夜游踉跄着往前走,经过莲仙身侧,状似无意的瞥了她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 乐小倩伤了右腕,只这一会工夫,伤口已经化脓,青紫斑澜,活像条丑陋的蜈蚣,霎是恐怖。 她浑身筛糠似的抖个不停,依旧有心情开口:“居然……抹毒害人,和某人一样……卑鄙!” 莲仙赶忙掏出白天天雪交上的千年莲子,纳入乐小倩口中,“别说话,快服下,解毒化瘀!” 白氏郎、李斜阳与这对姐妹也真有意思,白氏郎赠与莲仙的莲子裹了乐小倩舌腹,而李斜阳赠与乐小倩的内丹则给了莲仙服下,看来不是有缘不聚头啊! “小jiejie,你快看,好神奇啊!”乐小倩欣喜的抓着莲仙的玉手抚着自己的伤处,“是不是一点疤痕都没有?” “是啊!” 乐小倩激动的一把抱住莲仙,“小jiejie,这是什么灵丹妙药啊?” 第一情深也迫不及待问:“仙儿,这么珍贵的莲子你从何得来?” “天雪说,她在山下帮助了一位得道高人,高人赠给她的,天雪——” 半天无人应声,婢女急匆匆捧着两只蝴蝶过来,“宫主,天雪她们不知怎么了,一动不动的!” 乐小倩惊呼:“惨了,该不会……” “刚才那个男子分明是个杀手,浑身寒铁似的充满杀气,天心姐妹法力低微,一定是抵挡不住被震晕了,仙儿,你用仙法试试,或许还有救!” 乐小倩心直口快,脱口而出:“你怎么不……” 莲仙扯了扯她的衣袖。 第一情深轻然笑道,“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 “什么意思啊?” “我是冥王,使出的就是冥气,冥气只会腐蚀人的五脏六腑,没听说过可以救人的!” “原来是这样,那刚才那个……” “他已经中了我的冥魂掌,一天过后就会肠穿肚烂,我们要抓紧时间审问出究竟是何人指使他对仙儿下毒手!” 莲仙听罢,脸色微变,若有所思。 “小jiejie,你在想什么?” 莲仙默然摇头,玉手凝起仙力,絮絮银光洒在蓝粉二蝶之上。 片刻,二碟振动翅膀翩翩飞起,彩絮一闪,幻成人形。 “多谢帝女!” “仙儿,夜已深沉,你快回房休息吧!” 直至莲仙进屋,第一情深才沉声对天心天雪道:“明日午时,在神女瀑布等我!” 天心天雪已然猜到所为何事,面面相觑,心惊rou跳的点了点头。 情恋仙小筑。 白氏郎为了研制出恢复媚三娘容貌的药物,精疲力尽,遂上到房顶以酒解忧。 如霜的月辉照在他雪白的华衫上,更显仙姿卓然。 散架似的平躺在砖瓦上,手举青绿色酒葫,呐呐自语:“银汉迢迢不见底,明月高楼我独倚,寒星冷蜡,清风参差,把酒问天洒!” 一个黑影咻的从眼前一闪而过,臂弯里似乎还夹着一个装有物什的大麻袋。 白氏郎惊得猛然坐起,心知有异,纵身追了上去。 眼见离黑影越来越近,一记‘流星指’弹了过去。 黑影带着麻袋一起坠落,状似伤得不轻,顾不得其它,迅即逃之夭夭。 瀑布声近在耳畔,原来追至神女湖。 白氏郎行近麻袋,里头分明系着一个弓着身形之人,心莫名突突乱跳,顿生疑虑:“该不会是仙儿吧?” 急急解开麻袋,又急急替女子解开xue道,半明的光线下,再加上先入为主,错将莲女当莲仙,痛得心肝脾肺肾都皱成一团,“仙儿,仙儿,快醒醒!” 莲女在剧烈的摇撼中清醒过来,唇齿不清地唤了声:“白公子!” 白氏郎这一惊非同小可,定睛细看,忙不迭松手。 莲女失去重心,一下子又扑倒在白氏郎怀里。 白氏郎蹙了蹙眉,迅即将其扶开几尺,“究竟发生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有人打晕了我,醒来就在这了,”莲女揉着后脑勺,嘤咛一声:“好疼!” “你看清击晕你的那个人么?” 莲女摇头:“没有,当时我还没反应过来,就晕过去了!” 湖面在月色的照耀下波光粼粼,照的莲女的容颜越发的楚楚动人,看着她那有着与莲仙一样神韵的目光,白氏郎迷醉得不知云里雾里,口中喃喃自语:“仙儿,如果你我还能拥有这一刻宁静时光,那装心哥哥就再也没有什么可怨恨的了!” 莲女掏出绣帕欲替白氏郎拭泪,阵阵清香传进白氏郎鼻中,白氏郎霍然醒觉,摇头道:“谢谢好意,不必了,我现在就送你回去吧!” “可是我害怕,我不想回去,你可不可以收留我,我可以给你很多莲子,你看!”说着急急扯下一缕发丝来,幻成莲子。 白氏郎帅气的脸上漾出一抹绝佳的微笑,仍是摇头:“再多的莲子也不行,我家上百号奴仆清一色全是大男人,多你一个女子不太方便!” “那,”莲女故意顿了顿语气,才悠悠续道:“如果是第一莲仙呢?” 白氏郎的笑意无奈卸下,语气是热切期盼的:“如果换做是她,那么我会亲自掸尘以待,她永远是得意王府的女主人,而且是唯一的!” “仙乐皇朝严禁任何人提起你的名字,我也是旁敲侧击才打探得到一点消息,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们为什么……” 白氏郎挥手制止,“不要问了,我也不会回答的,不过我恳请你不要将你所知道的告诉第二个人,多一人得知,仙儿就多一分危险!” “我知道了!” 白氏郎忽然想到一件事,“前面就是仙乐山庄,你与仙儿又是本族,何不到那借宿?” 莲女连连点头:“好啊!” “有机会请你多多照顾仙儿,在下感激不尽,我送你去吧!” “不用了,一闪身就到了!” 白氏郎递过两枚风干的桃花花瓣,“如若有事找我,只要将这传音花瓣抛上天空,不出意外,我会第一时间赶来,你自己小心,我先告辞了!” 莲女紧握花瓣,脑海思潮此起彼伏,待白氏郎走远,忽然对着天空喝道:“出来吧!” 劫走她的黑衣人闪身出现,莲女广袖一挥,黑衣人倒地,现出真身。 雪莲闪着熠熠光辉飘到莲女手上,照得她的脸色惨白无比,不曾想,那惨白无比的脸上竟慢慢浮起一丝冷笑。 仙乐山庄。 事关莲仙的生死大事,第一情深一刻也坐不住,连夜讯问沈夜游。 “只要你肯将事实和盘托出,我便只废了你的武功,绝不取你性命,如何?” 沈夜游垂下眼眸,拒不作声。 “是不是白氏郎派你来的?” 这次沈夜游回答得既快速又干脆:“不是!我可以用性命发誓!” “这么说你就是认识他了,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你凭什么替他担保?” 沈夜游再次低头缄默不语。 第一情深目光冷冽,遇水都将成冰:“你不想说没关系,在进门之前,我就已经决定,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 沈夜游忽然笑了,冰冷的面庞划开一道好看的弧度。 “随你吧,其实无论我怎么做,我的结局都逃不过一个字!”笑容渐渐变的苦涩,带着无垠的苍凉,“就是那个人人都避之唯恐不及的‘死’字啊,从我出生的那一刻起,命运就给我送来无可改变的寂寞、孤苦,还有生死不由己,既然早晚都要死,不如在这一刻解脱,你动手吧!” 第一情深环着双臂斜睨着他,“白氏郎究竟给你什么好处,令你这样死心塌地为他卖命?你慢慢熬吧,等你求生不得的时候,你一定会改变主意的!” “你先别走!”沈夜游忽然激动的喊道:“可不可以让我见一见莲仙姑娘?” “不可能!” “我已经没有伤她的能力了,不是么?”沈夜游按着心口,身不由己的坐下,“我想,我握剑的手已经废了,从见她的第一眼开始!” 第一情深霍然转身,先是难以置信的瞪着他,而后又觉理所当然。 美人关是世间男子最难过的一关,很多人都孜孜不倦的以时间做快马去追求,却遗忘了身后那一行行伤痕累累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