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前夜 消逝的虹光(一)
IC65年1月29日,出云,距离全球人类议会所提出的期限还有2天,距离出云被封锁已经10天。 尽管有严格的新闻管制,尽管到狮城和万象的交通依然通畅,但这种剑拔弩张的临战封锁还是对出云造成了严重影响,市面萧条,人心惶恐。 人类是健忘的生物,如今的拾荒者应当深有体会。华沙的废墟硝烟未尽,出云的市民已经忘记了灯塔为他们带来的繁华和荣耀,只是巴不得他们赶紧离开,好让这座绿岛脱离战争的漩涡。 灯塔上层,安迪和柯兰并肩站在,从巨大的落地窗可以清楚看到远处山脚下熙熙攘攘的示威人群,已经爆发过几次冲突了,警卫是专门雇佣的,保持着最大的克制,这才使冲突没有进一步加剧。 “这是第几天了?”柯兰的话没头没尾,不过安迪也不可能理解错误。 “第6天,差不多到极限了。”今天又有2个警卫受伤,其中一个被自制的燃烧瓶击中,浑身大面积烧伤,如果不是柯兰出手或许就要死了,“旗鱼号怎么样?” “小韵在那里,据说是制造了几个典型,所以车站反而是示威的人比较克制。”柯兰回味着上午臭小子给他发来的消息,里面有一份出云当地的报纸,墨离韵占据头条,号称“青翼的恶魔”。 在报道里他被形容成变态,从人群里把乱丢杂物和吵他睡觉的无辜市民拎出来,折断四肢丢回去,所以车站的示威堪称游行典范,早8点至晚6点,连环境卫生都有专人打扫,杜绝一切“恶魔凌辱市民的借口”。 “不能杀人,这些市民也是被蛊惑的,有人在逼我们走。”除了几条专线还保留着,灯塔已经收不到外面的讯息,所以安迪也把握不住所谓的典型和克制的程度。 “放心吧,小韵只是吓吓人,没做什么实质性的举动。”柯兰忍着笑,“不过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苏帕尔先生到哪儿了?” “最后一次联系在久留米,是今天早上4点的事情。”为了隐蔽行踪,长滨车队遁入沙海远离绿岛行进,所以速度比预计慢很多,出云这边始终不启程也是为了配合长滨的行动,毕竟安迪不动,法诺尔就没法给苏帕尔组制造麻烦。 “这么说来我们也该出发了。” “嗯,凌晨3点,长滨也会同时进入对马海床,只要安全到达朝鲜半岛,就没人能留得住他们了。” “你说法诺尔会在哪边?”柯兰很有点明知故问的意思。 “也只有我们这里才够得起法诺尔先生的出场费吧。” “也是。”安迪和柯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 法诺尔百无聊赖地坐在出云至所罗门的磁轨上,放眼望去天上是阴蒙蒙的云,脚下是灰茫茫的海,波涛翻滚卷起白沫,像是一池汤药,让人心情压抑。 李大江从远处飞过来悬停到他身边。 “来了?” “真不明白你们这种人哪来的自信,要是那些拾荒者前几天动身,你不是要竹篮打水” “安德烈.托尔斯泰不敢,对马海床太窄,要是我过去苏帕尔就没机会了。”法尔诺翻着书,看得兴致盎然。 “你居然有闲心看书?” “克劳塞维茨是个伟大的人。”法诺尔低着头,“知道吗?战胜格林尼治以后我忽然有些迷惘,大概是该做的事已经基本做完了,有了闲情就开始思考一些不该是我去思考的事情,像是这海,还有那些砂,是怎么形成的呢?” “你在考我?”李大江瞪大眼睛,他甚至写过《第三次世界大战考》。 “不不不。”法诺尔轻轻地笑,“我只是突然有些意兴阑珊,直到看到这句话,在战争中一切错误的最危险者莫过于允许慈悲干扰战争的进行,克劳塞维茨说的。”他举起书,神情狂热,“那时伟大意志几乎已经输掉战争,然后他毁掉地球,换来了我们的机会,把他的理想贯彻给整个人类的机会。” “这就是你思考的结果?”李大江有些哭笑不得,有时候信仰真可怕,法诺尔是他见过思维最缜密的人,某些方面他比苏执更有智慧,但于信仰一道,孰对孰错真的很难说清楚。 “我知道你不认可。”法诺尔的神色寞落下来,“你信仰苏执,又没有勇气背弃家族的使命,也许这两者的冲突才是你始终无法晋入四阶的原因。” “或许吧。”李大江抬头眺望大海,“教授说过,那砂那海是人类的罪,我深信不疑,即便我的家族恰恰是罪魁祸首之一,我还是深信不疑。” “按照你的说法我们身上背负的就是原罪了。”法诺尔对李大江的说法嗤之以鼻。 “没错,我深信不疑。” …… 凌晨1点30分,所有准备出发的人都写好遗书打点完行装,等待着最后时刻灯塔的鸣笛。 朴天惠擦拭着手上的一个相框,里面镶嵌着一张合照,照片里有她,有她的爱人斯蒂凡,还有罗拉.吉尔。成为大拾荒者以前她和斯蒂凡过着居无定所的日子,拍过的照片少之又少,全都随身带着,后来背包丢在了玛雅,她失去了爱人,也失去了赖以回忆的照片。 她依然爱着斯蒂凡,但他的长相却在记忆中越来越模糊,直到吉尔把这张照片送给她,还放弃了自己的冒险生涯屈尊做起文职。 朴天惠知道苏帕尔等人在怀疑吉尔,或者不仅是她,他们怀疑所有苏帕尔到达出云时身在灯塔的人,但朴天惠不会怀疑她。吉尔和她认识六年,性情相投,虽然之前从没在一起进行过探险,但吉尔陪伴她度过了最艰难的那段日子,她感怀在心。 那个午后,吉尔穿着破破烂烂的斗篷,一身是伤地站到她面前,只为了那句“我听说你出事了”就在沙海里赶了2天2夜的路,把照片递给她后就昏睡过去,她永远也忘不了那道夕阳和那个倒在她怀里的女人。也许只有时间才能证明一些东西了。朴天惠叹口气,把相框小心地用绸布包好,塞进皮箱的里层。 房门被轻轻推开,吉尔走进来,高跟鞋踩在厚重的地毯上寂静无声。 “你来了。”朴天惠展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尽量不让自己的担心表现在脸上。 “收拾完了就来你这里看看,希望大拾荒者的房间没有什么机密,免得被我看到泄露出去就不好了。”罗拉.吉尔翘着嘴角,风姿绰约。 “罗拉,你别多想……”手指轻轻压在朴天惠的嘴唇,吉尔含笑。 “嘘,不用解释,我相信你。”说着,她慢慢靠上来,把朴天惠抱在怀里。 “嗯。”吉尔总是这么温柔的抱她,像是mama,能抚平心里的伤痕。朴天惠舒服地靠在她怀里,有种想睡的感觉。 “睡一会儿吧,等下我叫醒你。” “不用了,很快就要出发了。”朴天惠维持着最后的理智。 “那就闭上眼睛休息会儿,这些天很辛苦,要处理的琐事太多了。休息会儿,上了车就没办法休息了。”吉尔的声音糯糯的,带着一丝勾人的磁性,让朴天惠终于合上眼睛。 舒适的黑暗中,她突然感到一丝热气靠了上来,嘴唇凉凉的,像是亲吻。 亲吻……朴天惠讶异地睁开眼睛,吉尔真的在亲她,含着她的嘴唇,舌头灵巧地叩开牙关。 “呜呜!”她满脸涨红地挣扎起来,但吉尔抱得很紧,她又不敢用太大的力气,吉尔是她最好的朋友,也许隐瞒了性取向的问题,但有那么一瞬间,她害怕自己的行为会伤了朋友的心。 就是那么一瞬间,朴天惠感到有东西探进了口腔。是舌头吗?她很快就否定了,那种东西似乎是流质的,又似乎是无形的,顺着口腔流进身体里,迅速侵略到全身。 她惊恐地发现自己已经用不出力气了,抱着她的吉尔像是漏了气的皮球一样干瘪下来。扑通!朴天惠躺倒在厚重的地毯上,身上披着吉尔的皮。 那种流质的东西在体内蒸腾,一点一点攻克身体,她想喊,但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自己晕过去。突然,她的双手抬起来掐住自己的脖子,越掐越紧,窒息的感觉袭来,朴天惠的思维变得模糊,直到脑海里传来噗的一声,她彻底失去了知觉。 几分钟后,朴天惠的眼睛打开,嘴角上翘,风姿绰约。 “该收拾行李了。”她自言自语地说,随即撑起身子,把吉尔的皮囊卷好塞进皮箱。 镜子里倒映出她自己的样子,披头散发,脖子上有几道明显的暗紫色掐痕。 “呀呀呀,真是粗鲁,这下只能穿高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