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君子远庖厨
儒者怎么可能这么快找到这里来？除非他们得到了某人的指引。眉间尺的脑中立刻浮现出了大司空的那张脸。很显然，儒家和阴阳家在联手追杀他。阴阳家的神秘术法可以精准地找出他的位置，而儒家则高速完成了穿插包围，把整条三尺巷围得水泄不通。 就在眉间尺脸色凝重准备生死大战的时候。身后的破败酒肆之中陡然腾起一道骇人的气息，整个三尺巷的温度都骤然降低了。地面上竟然浮起了一层淡淡的霜。这是一道惊世绝伦的刀气，几个御风疾驰的儒者顿时被这冷冽的刀气所慑，停下了脚步。都是一脸惊惧地看着远处的那家卖狗rou的酒肆。 却很少有人注意到，在路边低着头的眉间尺，在这刀气遮掩之下走向了巷子的另一头。 酒肆之中，狗屠手中一把剁rou的刀在手中飞舞盘旋，但这一把小刀所带动的刀气却足以撼动全城，震动附近十里所有人的心神。 “阁下是什么人？！”方秀停下脚步，厉声喝道。 姜原冷冷一笑，“狗屠姜原，当垆卖酒。” “狗屠？”方秀的脸色微微一变，这个身怀强大的刀术年轻人竟然是个杀狗卖rou的屠夫？ “差不多。不过你们还忘了一点，我是这三尺巷的王！”狗屠缓缓地道。 “哈哈哈，一个杀狗卖rou的，也敢在这穷街陋巷称王称霸……”一个年轻儒者放肆大笑了起来。 只是他的笑容还未结束，脸上就出现了一道淡淡的血痕，一点血珠在伤口慢慢变大，终于顺着他的脸庞淌下。巷口的一阵风吹过，这个年轻儒者的一身儒衫像是迎风而裂，顿时千疮百孔，如柳絮般纷飞散落。 没有人看到狗屠是如何出手，也没有人看到他手中的刀动过。三尺巷中，安静得只有穿过弄堂的风声。 那个年轻儒者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却再也没有勇气说出一个字。只是短短的片刻，他的背后已经被汗水湿了一大片。 方秀霍然回头，盯着狗屠道，“好刀法。看来阁下不但屠狗，也精于杀人。” “过奖，其实还是有区别的。至少狗杀了之后可以卖rou，人杀了之后却连rou都卖不出去。所以狗有所值，而有些人一钱不值。”狗屠缓缓道。 方秀摇头道，“我从来不知道在神都城还有阁下这样的高人。今天算是领教了。不过我们这次来，并不是为了你而来，你又何必故意刁难？” 狗屠微微一笑，“你们这么多人，到我这三尺巷来。不是找我，难道还是真是来喝酒吃rou的不成？” 方秀冷笑道，“阁下的刀术虽然惊世骇俗，但也还不至于让我们兴师动众。我们要找的是一个叫眉间尺的少年，他如果在这里，还请阁下把人交出来，否则的话，我们可就要自己动手找了。” 狗屠微微一笑，“你倒是动一动看，谁能走进我这酒肆，我就请他喝酒。如果连这点本事都没有，还是趁早回去，跟你们夫子多学几年。” 方秀微微冷笑道，“狗屠，这可是你自找的……” 狗屠根本已经懒得再理方秀，因为在所有人都盯着他的时候，他已经看到眉间尺默默地已经走出了三尺巷。狗屠的嘴角浮出一丝笑意。 正当方秀准备动手的时候，颜回缓缓走了上来，按住了方秀，同时对狗屠一拱手道，“多有得罪，我们立刻就走。” 方秀微微一愣，低声道，“颜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颜回头也不回，带着一众儒者疾步走出了三尺巷。出了巷子之后他才叹了一口气道，“因为那个人是狗屠，庖丁的弟子，即便是中皇也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莫非你还想和他争雄么？方秀，你大概忘记了一句话——君子远庖厨！” “君子远庖厨！莫非你是说的是夫子曾经提及的那几个人？”方秀的脸色变了一变。 “是的，夫子曾经说过，这个世上有几个人绝对不要去招惹，否则后患无穷。”颜回的眼睛望向天空，淡淡地道，“庖丁就是其中之一，连夫子都有所忌惮的人。方秀，我知道你一向认为自己能够胜过我，但你认为自己能够强过夫子么？” “不敢。”方秀低下了头。“但是我们就这样放过眉间尺么？” 颜回缓缓地道，“楚王要除掉眉间尺，是因为他和剑城有仇。而且他不希望诸子百家会有强过他的圣阶出现。但是你不要忘了，如果诸子成圣的预言属实。夫子将是最有可能成圣的人。夫子之所以游走于天下，遍访诸侯，是因为他需要诸侯的支持，推行夫子的仁爱之道。但并不是说，夫子就可以为此放弃成就圣阶之路。” “圣阶……”方秀的眼中闪过一丝狂热，“诸子成圣，诸侯争霸的传说是真的么？” “传说无人能够参透，除非是那一位……”颜回蓦然回首，逼视着方秀道，“你永远要记住一点。夫子才是儒家的灵魂。夫子的强大才是儒家的强大。”颜回平时一直儒雅和蔼，但在这一刻，他周身的气势陡然爆发，磅礴的浩然之气直冲霄汉。“所以不要再用你那些小聪明和小手腕了，一个真正的儒者是不会这么做的。”颜回拂袖而去。 方秀的心中一凛，似乎已经知道颜回对他有所不满，立刻低头跟了上去。只是他虽然低着头，眼神中却闪过一丝慑人的怨毒。 “哼，颜回！贤哉回也。你虽然是夫子最欣赏的学生，但也未必是能够真正出人头地的贤才。夫子又如何？他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总有一天，我会证明给世间所有人看，我比你们更优秀。甚至连夫子也是我超越的目标。”方秀默默看着颜回离开，嘴角扬起了一丝不屑。 但是对于那个坐在破败棚屋下，手握小刀的狗屠姜原，方秀却也失去了继续对抗的勇气，并不是完全因为颜回的话，而是他感觉到了这个狗屠的不凡。当这个杀狗卖rou的屠夫站在那里，俨然就是这三尺陋巷之王。一把不足一尺的小刀，却像是能够斩裂一切的神兵。他绝非常人。 方秀并不是傻子，所以他选择撤退暂避。带着几个儒者退出了这条陋巷，当他们退出巷子之后，他们发现自己的背后已经汗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