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存心歹毒
墨铮受伤很重,他知道自己被这群法家术者包围,久战必竭。唯一的法子是赶快逃离此处。 可是他不能回头,不能逃。他知道自己一逃,眉间尺就会死。因为眉间尺现在还藏身在那片泥潭之中,浑身裹满了厚厚的泥浆。他的全身经脉都被墨铮的原力锁住。短时间内尚无危险,但时间一长,眉间尺将必死无疑。 墨铮知道,在这阴暗的密林之中,已有算不清的劲敌在等他失神、分心!他知道,一个人想要突破前面的困境,就不能回顾,只能一往无前! 山风很大,吹得他衣袂猎猎飞舞,周围隐藏的这些人想必也是为了自己而设的罢?——墨铮笑着,因为疲惫而踉跄着脚步,然后他扯下了一幅衣袖,紧紧缚住腰间的伤口,那把乌黑的墨杖,被他捏在手里。猛然回头,向黑暗的最黑暗处,清清楚楚地道:“不必再在暗中躲藏了,你们还有多少人,就都滚出来罢!” 他这句话一话完,黑暗里一切黑的事物,都动了起来,不但动,而且还动得很快,动得很诡奇,动得很可怕。刹那之间,一群披发白衣的阴阳家术者,已经把墨铮团团围住了。 阴阳家的邹天看着墨铮,眼神阴冷。这些人才是他埋下的最后底牌,他从无尽海带来的阴阳家高手。每一个人都精通法家幻术,而且很有几个高明的咒术师和符师。就在之前所有修者都在追眉间尺的时候,他们没有,他们是做了充分的准备才来,所以这一战,他们不可能失败。 墨铮长叹一声。可惜这树林之中的光线有些阴郁,要不然,一定可以看见他无奈的神情。 墨铮仰首望天,然后就亮出了那把魂器墨杖。深黑色的藤杖。阴冷的林间空地,漆暗莫辨的地方,蓦然抹过如泼如溅的墨花。 白衣少年邹天在人群之中,看见了这一道惊艳的墨光。没有华丽的色彩,只是黑到极致的墨。似乎在空气之中缓缓凝聚,又缓缓绽放。泼墨一般的尺光。即便是处在敌对的立场,他也忽然觉得被一种无由的感动所充满;即使是在这最后的时刻,这墨家的绝学,依然充满了悲悯豪壮的情怀。 墨影尽处,一批阴阳家术士无声无息地倒下。但墨铮的身上再添了数道伤口,他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想靠在树下稍作喘息,但就在他的喘息之际,阴阳家术士们破碎的阵型又被填充完整。邹天看着墨铮冷冷地道,“墨铮先生果然不愧是墨家高手,重伤之下还有这等战力。不过,这最终的结局,想必你也看出来了,还是别做无谓的挣扎了。告诉我们那个叫眉间尺的少年在哪里!” “你觉得你赢了么?”墨铮抬起手,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冷冷地道,“你别忘了我是什么人,义之所趋,死不旋踵!墨家子弟,什么时候有过贪生怕死之辈?” 邹天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抬手一道符在空中凝固,庞大的原力在这道符上极度不安地跃动着。申不害脸色一变,压低声音道,“这恐怕不妥,此人是个大墨。如果除掉他,势必引起墨家的报复。墨翟之怒,举世莫敌。我们要找的是眉间尺,即便杀了他也一样没有什么帮助。反而会让墨家有动武的借口。” 邹天的心中微微一动,正想说话。突然树林外面有人幽幽一叹,“堂堂法家申不害,竟然如此胆怯,真是令人不齿。” “什么人?”申不害厉声喝道。 “儒家方秀。”一个儒生满脸笑意低走出来,拱手道,“见过各位。” 申不害脸色微微一动,冷笑道,“原来是儒家高人,不知道有什么指教?” “指教不敢当,只是有一件事情不明,想问问两位。”方秀笑着道。 “你有什么想问的?”阴阳家少年邹天冷冷地道。 方秀故意道,“我听两位的意思似乎要放过此人?我就有些不明白了,诸位趁其重伤围攻,就快要了他的性命了,却突然改变主意留他一命。说是为了不想得罪墨家,这不是很荒诞么?你们已经把他弄成这样了,即便你们放过了他。你们觉得他一旦回到黛眉山,还会善罢甘休么?” “你的意思是?”邹天冷冷地道。 “当然是杀了此人。”方秀一摆衣袖淡淡地道,“一死百了,今日在这林中之事,又有谁会知道?更何况我们还可以借题发挥。在结盟台上大家都看到了,这位大墨是想擒获墨家的叛徒眉间尺。大家也都看到他顺着眉间尺逃跑的痕迹追击。结果他死了,凶手是谁不是很明白么?而且如果我们找到了眉间尺并且杀掉了,墨家还得感谢我们为这位大墨报了仇。你们说是不是?” 被藏在烂泥之中的眉间尺的心中一动,暗道,“这个儒者好毒的心思。明明是想借其他人的手除掉墨铮这个大墨,却还一本正经讲出一番道理。此人还真是不简单。方秀,儒家之中怎么会有这样一个狠辣歹毒的年轻高手?但愿法家不要受他的蛊惑才好。”只是他身在泥潭之中,浑身的经脉又被强行锁住,根本动弹不得,只能在那里干着急。 墨铮突然大笑道,“听你们的话,我好像已经是案板上的鱼rou,只能任由宰割了。可惜的是,我手里还有魂器在。并非已经束手就擒,现在讨论我的生死,是不是太早了一点。” 方秀一笑道,“似乎真的太早了,尤其是这两个优柔寡断的法家和阴阳家。” 墨铮没有等他说完,强行引动体内的原力,墨家七绝之非攻发挥到了极致。发动了他蓄势已久的一击!在法家众人惊惧的眼光里,映起一片淡淡的墨痕微光。和邹天的那道符狠狠地冲撞在了一起。 邹天的白衣上,洒落了几点鲜血。鲜红的血迹在黯淡的日光映照下,像几点灰褐色的苔痕。然后他忽然咳嗽起来。几点血迹,再次洒在衣襟上,很不起眼。——纵然刚才溅在他衣衫上是暗算墨铮之血,但而今沾在他袖襟上的,却肯定是他自己的血。他根本没有想到,有人会用这么悍不畏死的方式进攻。 等到他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墨铮用完了最好的力量,手中的墨杖一阵不甘地震动,骤然崩碎。墨铮呛出一口血,魏然栽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