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节 在新月下潜伏
看似平静的夜晚，时间一点一点慢慢过去了，不知不觉，笼罩在艾尔多拉都上空的阴霾消散了些许，爬到高空的弯弯新月终于可以为大地带来一缕光明。 月夜下，朦胧夜色给原野披上一层神秘感。 唦啦唦啦，那是脚步踏在雪地上的声音，若隐若现的单个人影由远而近，从穿着的军服判断，应该是己方负责巡逻或者携带情报的士兵吧。 夜晚的寒风穿过迎面而来的黑影流向自己，眼前人身躯略显单薄，步伐轻快，随风飘动的外套下似乎没有盔甲防护，他到底属于哪个部队呢？为什么要在野外战场独自行走？ 『你知道吗？敌人的部队似乎在往山顶潜行……』 『真的吗？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 『那些事迟些再说吧，请你赶快把情报汇报指挥官……』 『好！我这就带你去汇报，拍档，巡逻的事情先交给你了。』 『好的。』 巡逻二人组一下就被突如其来的重要信息迷住了，他们下意识选择相信眼前那个穿同样军服的神秘人，于是就此分开准备往上级报告。 然而没走出几步，神秘人的外套下好像闪出了一道寒光，那时候，被奇怪信息牵引的思维突然清醒过来！ 『慢着！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说的话？你的所属部队呢？你的装备到哪去了？』 『……刺客并不需要那些笨重东西，只要一柄刀刃就够了。』 『什、什么！』 没想到，这竟然就是自己所能做出的唯一反应，在最后的映像里，神秘人不知从何『变』出一柄和手臂同等长度的尖刀，紧接着，月夜的光辉瞬间遮盖了视野，没有恐惧也没有痛楚。 啊，雪地，原来是如此雪白冰冷，借助新月洒下的些许光芒，流淌的鲜红液体慢慢浮现出某个人的容貌，那不是别人，而是…… 神秘人从黑夜而来，又无声无色地消失在暗影之中。 『……第一线障碍清除完毕。』 相似的情景在别处同时上演，这一次，巡逻士兵并没有察觉神秘人来意不善，非常安心地把他带到小队长的临时驻点，此据点有篝火照明取暖，所以神秘人的面孔很快就被识别了。 虽然是由下属引见，但小队长还是对此人起了疑心。 『你是谁？哪个部队的人？你在哪里截获到敌人进军的信息？』 『如果说……我是敌人的刺客部队队长，你认为这个解释合理吗？』 『刺客部队队长？来人啊！把他拿下！』 随着小队长的一声令下，周围数人即时提起武器把矛头对准那个刺客！不过，对手可不是省油的灯，只见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衣袖抽出细刃剑，三两步突进就把利刃架在小队长脖子上！ 形势一度危急！被刺客举动吸引过来的士兵们目不转睛死盯着利刃的焦点！但是，陷入惊慌的小队长却死劲挥手： 『别、别过来！别过来！你们听到了吗！别往这里看！』 他似乎惊慌得失去理性了，士兵们滴着汗珠逐步靠近试图解救小队长，根本没细想他的话到底有什么含义。 正因为士兵们都全神贯注注视着这一事件，以至于篝火照亮了外界潜伏的黑影也留意到！ 『放箭！』随着黑暗的人影一声号令，守在篝火附近的士兵几乎同时被箭矢射倒了！等到痛楚鲜血从伤口喷涌出来的时候，更多黑影已经来到身边直接将残余气力剥夺了。 这些家伙是什么人？明明穿着相同的军服，却毫不犹豫夺去同伴性命！冷静想一想，符合逻辑的解释就是—— 经过伪装的刺客敌人！ 『哼！你们别以为靠着那点烂布就能潜行到山上，我的弟兄们一定会把守好各个关口。』小队长并未屈服。 『……我们从一开始就知道潜行不会成功。』 『既然知道不会成功……那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这取决于你想下地狱还是选择跟我们合作。』 『……可恶！』 斗智斗勇的战争持续进行着，这边刺客小分队刚刚和敌人小队完成『轮班』，那边伽蒂安将军便已经在谋划下一条进攻路线。随着前方反馈回来的信息越来越多，对手的布局就越来越清晰。 细节决定成败，刚克在高处发号施令部署防线，无论如何都比不上对手在前线即时施展策略。 『这么黑的夜晚，艾尔多拉都的家伙即使想反攻也无法大规模反扑吧。』 『就是啊，间谍的传闻大概是故作虚惊罢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说不定只是吓唬自己人的谎话！』 『对对！我们放心歇一下吧，明天还得打仗呢！』 哨兵对话全被掌控了，潜伏的黑影于是放松屏蔽的气息，如同寒风流逝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嗯？刚才是不是有个人影出现过？』 『你多疑了，不过是一阵风而已。』 『原来如此，说起来，视野好像变差了……』 被风吹散的阴霾渐渐又再聚合起来，失去了月光照耀以后，异界军队所布控的防线链接自然变得更加稀疏，虽然巡逻中队始终按照指定路线搜寻隐藏敌人，但效果却大打折扣。 当然，在关键节点上，双方部署都是毫不含糊的。问题是，低能见度情况下发生战斗的话各部队之间能否快速支援呢？ 冷冽的寒风呜呼鸣叫，犹如阵亡魂魄发出的愤怒哀嚎，细心聆听一下，风中好像还夹带着一股低沉的人语： 「迷途的士兵啊，我原谅你们的无知，你我本没有仇怨，但你却站立到我的刀刃跟前……」 『喂！你是什么人？快报上名来！』 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重铠甲武士正在缓慢接近，他每一沉重步伐都给雪地留下明显凹陷的脚印，分量十足的刀刃更是把白雪拖划出一道长长的深坑，给人一种巨大的精神压迫力。 当巡逻队士兵将箭头与剑锋对准前方敌人的时候，重铠甲武士终于停下脚步，与此同时，冷空气仿佛也凝结起来了，现场迅速形成了紧张的对峙状态！聪明人都看得出来，这绝对不是普通的遭遇战！因为，那柄比人身还高的重型斩刀一般战士是不可能挥舞的！而且，敌人还是主动现身挑战呢！ 如果敌人真的是主动发起反攻，那就意味着他有战胜对手的自信！解读出敌人意图以后，指挥队长立刻通过隐蔽的手势调整阵型——表面看似无规则的移动，实际上都是有经验老兵的精心布局，他们不会把敌人死盯在眼里，而是渐渐分散组成两道包围网，一方面可以避免视觉盲区互相提防周边埋伏，另一方面则是回避敌人可能做出的大范围攻击。 重铠甲武士的眼珠紧随着敌人的步伐转动，其右手始终握紧剑柄，战斗一触即发！ 到底是谁先把握到出手时机呢？ 『动手！把他拿下！』 「你们……太天真了！」 在蓄势待发的战斗当中，只要重铠甲武士有意识挪动脚步，对手便能从这个看似无关紧要的小动作读取其下一步行动！不管他使用哪种剑术技法，都无法避免要从脚部发力的模式！因此，指挥官才能发出自信的进攻命令。 再厉害的孤胆英雄，一旦被迫进入守势，对人数优势方即是有利局面！形势急转直下，左右后三方敌人手持长枪直奔而来，远方的箭头同时对准了脑门，重铠甲武士的策略失败了吗？不！他期待的正是这个对决时刻！只见重铠甲武士丝毫没有顾忌后方和侧面的威胁，反而毫不犹豫举起那重型斩刀指向天际！ 进攻对强攻！这家伙莫非是疯狂的狂战士？当然不是！就在宽阔刀刃闪出冷艳寒光的一刹那，重铠甲武士的四周突然升起冰冷白色气雾，眨眼之间，爆发的霜冻气场将接近的士兵完全镇住了！ 这难道就是之前在战场出现的魔法兵器！指挥官迅速反应过来，立刻挥手示意弓箭手射杀敌人！ 纤细弓弦划过干湿适中的空气，犹如演奏中的琴弦击发出特有音色，在战场上，那是杀戮的独奏曲！箭矢一经射出，被瞄准的敌人随之倒下…… 『快放箭！放倒他！你们听到了吗！』 期望的场景并没有如剧本设计那样演出，指挥官确实感觉到箭矢在空中划出美妙的轨迹，但是，重铠甲武士却始终屹立不倒毫发无损！相反，视野范围内的士兵在陆陆续续倒下。 怎么回事？现实并没有给他探究真相的机会，天空又一次划出箭矢的飞行轨迹，紧接着，头脑突然感到眼前一黑，意识便消失殆尽了。 不对等的战斗并未因指挥官倒下而停止，惊呆的士兵此刻根本不知如何是好，大家都只能凭着先前的命令继续围攻重铠甲武士，至此，胜负已分！没有战术配合的进攻只不过是正中下怀而已！ 『喝！』 说时迟那时快，一直保持举剑姿势的重铠甲武士再次出手了！他的迅捷挥剑动作和笨重印象完全不同，根本没人看得清楚，只知道厚实的刀锋利刃一卷动，噩梦般的旋风冲击力即时把人轰出相当一段距离！不但如此，受恐怖力量击倒的士兵们还被冻结了一层冰封，就算战意仍未消退，也绝对动弹不得！ 实在太厉害了！这简直就是两个不一样层次的较量！躲在后方目睹全程的幸存者即刻选择撤退，眼见那家伙丢盔弃甲慌不择路逃跑，重铠甲武士自然也放开了紧绷的战斗神经。 摘下头盔，伽蒂安将军轻轻拨去头发残留的碎冰，然后把重型斩刀随意一挥，冰冷气雾消失的同时斩刀也重新变回低调的长剑，『魔法兵器』的特异性表露无遗，虽然敌人无法看到这神奇一幕，不过那种压倒性的威力无疑会被铭记住。 这样，战术目的就达到了。 另外，在不为人知的黑暗角落，射箭人优雅地拿下特制眼镜片，再将之装回到铂金色长弓中央，射箭人非常熟练完成了这个步骤，铂金色长弓发亮的魔法纹理便慢慢暗淡下来，弓弦也紧随着化为幻影。于是，弓的模样消失了，最后被变作两柄弯刀收入里克特国王的剑鞘之中。 风比过去更猛烈了，除了惯常的冰冷，似乎还混杂了亡者的气息，那也难怪，谁叫整个巡逻中队近三十人都被放倒在脚下呢！ 『将军，做得真不错。』 『陛下过奖了，要不是有陛下作掩护射击，属下也无法顺利完成战术目标。』 『呵呵，别再讲奉承说话了，这可是你设计的战术，在战场上我只是个执行战术的兵而已。』 『谢谢陛下理解，那么，我们就不要浪费时间了，准备最后的决战吧！』 『好！一切都拜托你了，将军！』 此时，附近的敌人部队似乎发现状况了！火把光亮与高调的行军声音令人感官变得异常敏感，但是，当己方下属士兵大步从身边穿过的时候，伽蒂安依然保持足够冷静，并且有条不紊脱下了身上的重铠甲。 艾尔多拉都的反击阵地就在半山坡位置展开，此处距离山顶敌阵还有非常长的距离，根本无法直接发起冲击。这时候，里克特国王也把诸如皇家披风、宝冠、戒指、首饰等等都拿掉了，只留下防护要害的轻甲，当然还包括那两把特别的铂金色弯刀。 『我和将军出阵之后，迪克你就是这条战线的最高指挥官了。』 『是的，请问陛下有什么吩咐？』 『待我们接近山顶的时候，你就可以把指挥权交给副将，然后从战场上撤退。』 『陛下您的意思是？』 『你是暗杀高手，参加那样的rou搏战并不能发挥你的才华，我另外给你一个特别任务。』 『明白了，请陛下吩咐。』 战斗迫在眉睫，里克特国王没多想就把事先准备好的小袋子塞到黑衣刺客迪克手里，从国王的利落行动看来，应该从一开始便考虑好这个嘱咐。 『切记，唯独迪克你是一定不可以给捉住的，因为这东西你要在合适的时候交给合适的人。』 『这个……什么时候才合适？谁才是合适的人？』 『我没说过不能打开。』 『属下明白了，一定不会让陛下失望的。』 『嗯，拜托了……兄弟。』 出自国王之口的『兄弟』究竟代表着什么？他不知道这个用语并不适合其身份地位吗？对此，里克特国王仅仅是微笑一下，轻轻地拍了拍迪克的肩膀，随即移开视线转投到所属战斗队伍当中，再也没有回头，他那朴实的战士背影，大概已经说明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