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是他
二人的目光短暂的接触了一下，这个偷袭的人影正是那个吴军中那个名叫吴擎的青年将领，双眼似笑非笑的看着顾千玄。一只手持着大刀，刚刚他就是用这柄大刀砍伤了顾千玄，鲜血染红了半面刀身。 没有任何的犹豫，顾千玄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量，快速的向外冲去。 奔跑，不要命的奔跑，顾不得自己身上的重伤，用尽了全身最后的一丝力量不要命的向外冲去，甚至连方向都来不及仔细的辨认。顾千玄的速度快到了极致，一路的翻山越岭，一路的跋山涉水，吴国的众人和周围的山林都在不断的倒退着。 看着顾千玄远去的身影，吴擎冷笑道：“顾千玄，这是当年你杀了我父亲的手段，现在我还给你。只是这一次，你休想在逃出我的手掌心了，我绝不会犯和我父亲一样的错误。”随后又看了看刀刃上滴着的血迹，那是顾千玄身上留下来的，忽然又阴测测的说道：“跑啊！跑啊！我倒看你还有多少力气，我突然改变主意了，就这么杀了你实在太便宜你了，我知道你的意志很是顽强，我要累死你，让你在精疲力竭中死去。”说完之后，吴擎发出一阵刺耳的长笑，阴晴不定。 顾千玄还不知道吴擎的打算，不过形势却令他感到特别的苦恼，因为他根本无法甩掉后面的吴军，无论他跑的多快，身上滴着的血迹总能把吴军引来。令他更为苦恼的是，他甚至都不能空出时间来清理一下身上的伤口，反而随着大战的继续，身上的伤越来越是严重。 顾千玄一路且战且退，一路上都留下了他大战过的痕迹，那些吴军似乎抱着一副猫戏老鼠的心态，每次都不下死手，都只是把他重伤后逼退而已。纵然猜出了吴军的险恶用心，可顾千玄却没有任何的办法，这完全是一个解不开的死结。 三天下来，顾千玄的身心都疲倦到了极致，身上的伤势也不断的在恶化！ 感觉实在是跑不动了，双脚麻木的几乎快要失去了知觉，甚至连站都站不稳了，顾千玄停了下来，一只手扶着一颗大树，半蹲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周围的环境于顾千玄而言越来越是虚幻，突然“扑通”一声，再也坚持不住了，在伤痛与疲惫之下，顾千玄直接就这么的昏死了过去，重重的倒在地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空传来一阵雷鸣的爆裂声响，把处在昏睡之中的顾千玄给惊醒了过来。拖着疲倦的身子，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全身酸痛无比，看了看那乌云密布的天空，喃喃自语的说道：“似乎快要下雨了。” 顾千玄来到了一座高山之上，依靠着手中的大刀，放眼望去，周围尽是一望无际的树海。当然，在无尽的枝叶之下，还有不少隐藏着的人影，在丛林间一晃而过，不断的向着他所在的位置处逼近，封锁了顾千玄所有可能的退路。一下子顾千玄头疼无比，他没有想到那些吴国士兵的动作会这么快，眼下一场大战又将继续，只是不知道这一次，他不知道还有机会冲出去不，或者直接累死于大战中。 短短的一个时辰之内，顾千玄就经历了和这批人短兵相接而后又逃了出去的过程，仅仅过了两个时辰的时间，顾千玄感觉就快撑不下去了。这些吴国士兵再一次玩着猫戏耗子的把戏，一直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时间，在这样下去，顾千玄绝对撑不过半天。 果然，夜幕刚刚降临的时候，浑身是血的顾千玄，终于用尽了自己全身的最后一丝力量！无力的依靠在一颗大树上，任凭无尽的血水自身上的血口处涌了出来，衣服残破无比，全身泛着浓重的血腥味，顾千玄只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就在这时，黑暗的天空中划过一道闪电，在短时间内，照亮了这个黑暗的世界，靠着这片刻的光亮，顾千玄看到远方正有数十道人影向着自己赶来，无奈的大吸了一口气。在伤痛、疲惫之下，顾千玄也实在是做不出什么多余的动作来，紧接着传来了一声震天的雷鸣巨响，天地间响起了一片哗啦啦的雨滴之声，倾盆大雨骤然而至。 “多少年了，我们终于又见面了，不过你终于还是落到了我的手中！”不知道多少吴国士兵把顾千玄团团围住，吴军阵营中的那个青年将领排众走出，居高临下的说了一句让顾千玄完全摸不着头脑的话。 “我不认识你！”顾千玄忍受着剧烈的疼痛，淡淡的回了他一句。 “啪”“啪”两声，那个青年人走上前没来由的对着顾千玄狠狠的扇了两个耳光，顾千玄一时没忍住，吐出了一大口鲜血。而后那个青年人几乎是发狂似的吼了出来，道：“你记住了，我的名字叫吴擎，你当然记不得我，可是我却一直记得你。因为我的父亲就是被你杀了的，是你，一剑斩下了他的头颅，让他死无全尸。” 那个青年人的情绪很是激动，说到动情之处时，他又上前对着顾千玄狠狠的打了几拳。“多少年了，我一直在向往着现在的这个场景，你叫顾千玄对吧，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关注你的消息。你可还记得六年前，吴越的那场战争，越军战败，允常退兵，作为先锋的你，被逼入茫茫雪原之中。 那一年，我十八岁，第一次随父亲大人出征，与父亲一块儿到雪原去追击你，没想到，你的生命会那么的顽强，在雪原之中没水没食物还硬生生的坚持了一个月。最后更是靠着偷袭的卑鄙手段，一剑取下了我父亲的首级，从那个时刻开始，我就一直无时无刻不想杀了你。 这六年来我一直在关注你的情况，你拿着我父亲的首级回到越国，允常封你当了大官。你知道吗？你是站在我父亲的尸体上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当知道你从会稽山离开护送高阳明的时候，我便自动请缨前来追拿你，为的就是现在这个时刻。你的顽强确实超过了我的想象，不过这一次你没有那么好运了，因为终于你还是落到了我的手中。” 到了现在，顾千玄终于知道眼前的这人是谁了，也终于明白了他对自己的仇恨是从何而来。他依稀记得，当年自己杀了那个吴军将领之后，身后确实传来了一阵“爹”“爹”的悲吼，原来就是他，真的是冤家路窄。不过顾千玄一点儿也不后悔当年杀了他爹，若不是他杀了对方，就一定会被对方所杀，就像此时此刻一样，不过场景颠倒了而已。 忍受着最后的半口气，顾千玄用着沙哑的语气回道：“男子汉、大丈夫，生亦何欢，死亦何惧，对于我等人而言，早就该作好马革裹尸、战死沙场的准备！” 吴国人和越国人一样，都是极为的崇尚武力，那些所谓的勇猛好斗之人也大多在吴国受到了普通民众的爱戴。吴擎的父亲是属于吴国的王族，自小就勇猛好斗而出名，曾经有着吴国第一勇士的美名，在整个吴国的知名度很高。 吴擎从小就是在父亲的庇护下长大的，与其他民众一样，他很是爱戴自己的父亲，也一直以拥有这么一位勇猛的父亲为荣。但是顾千玄的存在，那一次的偷袭，让所有的事情，在一天之内改变了。 很多的吴国民众完全无法接受，受人尊敬，一向以勇猛著称的勇士带着几十个精兵，进入茫茫雪原中，去围剿一个落单了的越国士兵。周旋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都不能捉到对方，最后反而被对方取下了首级，在几十个士兵的注视之下，成功逃脱。 死去了的人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感觉，但活着的人却要承受着死了的人的痛苦，吴擎这个曾经万众瞩目的娇子，在父亲活着的时候，享受着父亲的荣光，可是在父亲死后，同样的，也要接受着父亲的耻辱。 极端的崇拜总是容易转变成极端的仇恨，一些民众把对其父亲的不满与愤怒统统发泄到了他的身上。这六年来，他无论走到那里，总是会无端的受尽了无数的冷嘲热讽，“懦夫”“弱者”等字眼成为了他们家族一个挥之不去的符号。甚至就连家里的仆人，在面对着自己的时候也失去了往日里的尊敬。 每每想起，吴擎都觉得那是自己一生中最为苦难的时光，他甚至曾经有过要下去陪伴自己父亲的想法，但是终究没有这么做。并不是因为他怕死，而是因为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丁，家族的荣誉要在他的手中重新找回来。 很多的时候，活着总是比死了要困难！ 吴擎曾经发过誓，他一定要向那个把他的家族带来耻辱的人加倍讨还回来，现在的他终于做到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对我们的行踪知道的那么的清楚。”用尽了自己的最后一口气，顾千玄说出了自己的疑惑。自己离开的很是隐秘，别说吴国，就连越国都没有几人知晓。 “想知道吗，我可以告诉你，尽管结果可能会让你很难接受，这个秘密是你们越国内部的人告诉我们的，而且这个人就是，就是你们越国的丞相文仲。” 此时的大雨哗啦哗啦的很是凶猛，顾千玄已经被无尽的雨水打湿，全身冰冷，但是更冷的则是他的内心。 吴擎凑近了他的面颊，偶尔一道闪电打来，把他的样子映照得分为狰狞，“你一定没想到吧，其实刚开始的时候连我都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是文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