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我们的兵荒马乱
“噢，前辈nimi，有车来了！” 脖子上戴着相机的年轻男人停下吃面包的动作，推了推身边睡着的前辈。 “恩，是么？” 中年男人揉揉眼，打起精神看去，随即没好气地训道，“是个女人啊，下次看清楚再喊我！” “哦······”年轻男人抓抓头发，看着身边再度低头打盹的前辈，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小声嘀咕，“但是前辈nimi，我怎么觉得这个女人像是少女时代的徐贤xi？” “徐贤？你是该戴眼镜了吧？”中年男人抬头白了他一眼，接着忽然跳起，踉跄着抓起地上的相机便冲了出去！ “前辈nimi！呃，我是真的该戴眼镜了么？怎么眼花的这么厉害，一下子看到这么多人？前辈nimi，你等等我啊！” 年轻男人一手扶着相机，一手拿着尚未吃完的面包，急匆匆追了上去。身边尽是拿着长枪短炮狂奔的人，他一眼辨认出了好多媒体杂志的面孔，心里一跳，盯着前方中心漩涡里的那个女孩，知道猜想变成了事实。 同社的前辈奋战在第一线，他在激潮般的推搡中苦苦挣扎。明亮如昼的闪光灯让他睁不开眼，杂乱无章的狂吼让他头昏脑涨，一个个话筒与镜头成了任意碰撞的冷兵器。 他咬着牙，觉得入社的第一仗自己不能输，于是拿出了学生时代百米赛跑的干劲。但单纯的一腔热血往往阵亡得最快，混乱中有人对他的脸颊给了一肘，他摔了出去，流出两行鼻血，趴在地上愣愣看着早已变成齑粉的面包屑纷纷扬扬，在刺目的车灯中如萤火般消失渐灭······ “姜、姜直灿！” 他从呆滞中回过神，欣喜若狂地盯着车灯后的那个男人。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他抓起脖子上的相机，觉得自己走大运了，又鉴于刚才的经验，他觉得自己必须迅速占据有利位置，于是他卯足劲地冲了上去，却又硬生生刹住车，忽然退了回来。 他的神情变得惊恐，高中时代唯一的群架经验，像是剧烈闪鸣的警报灯，提醒他对方那冷硬无澜的脸庞下，究竟隐藏着如何巨大的愤怒！ 这样的人是绝对不能招惹的，因为在这一刻，他根本就是不要命的疯子！ 年轻男人默不做声地退到一边，即使面对这难得的采访机会，挣扎再三，他最终还是选择放弃。而除了他，似乎并没有人发现忽然而来的姜直灿，所有人都聚焦在漩涡中心的那个年轻女孩身上。 相比预想中的陌生男人，娇弱的女孩儿更像是天赐良机，一扇可以轻易推开，通往新的金矿的薄薄的门。 闻到了腥味的记者们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草原上最可恶的鬣狗，伸出贪婪而罪恶的爪子，撕裂脆弱的防线，直刺耸人的要害，罔顾含泪的乞怜。人人瞪着一双通红的眼，享受这一场饕餮。 女孩儿垂着头，像是只沉默待宰的羔羊。失去血色的唇，苍白无光的脸，因为推搡的疼痛紧紧蹙起的眉。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所遭遇的一切是因为什么，也不知道这样的折磨将在何时结束。她只想尽力低下头，闭上眼，最好还能暂时失聪。 这样，没有刺痛眼眸的闪光，没有咄咄逼人的审问，没有尖锐如针的目光，也没有无法逃避的害怕。她只缩在自己的世界里，在沉寂的无言中跟黑暗亲密无间。谁也不能再逼迫她，谁也不能再恐吓她，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安稳，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安眠，却又在愈久的孤单中，感受到愈加孤独的滋味。 她一下落泪了，像是个被抛弃在世界角落荒芜至末日的小孩，因为找不到家的方向，因为见不到温暖的阳光，而难过的快要死了。身上的力气一点一点消失，脑海的意识一点一点迷糊，日渐寒冷的冬天将她包围，她的眼下挂着令人心碎的泪珠，却在彻底凝结前，被人温柔拭去。 “对不起，努那。”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温暖响起，尚带体温的西服自后遮住她的脸颊。 “还能走么，努那？” 她被护在怀中，张开的双手像是上帝送给她的翅膀，这样温暖的感觉，好像曾有过呢。她努力点了点头，在小心翼翼的搀护下快步逃离曾有的围城。 周围隐约传来呻·吟，她没有抬头，却在上车后，通过后视镜见到了惊骇的一幕。 “你，打人了？” “恩。” “呀，他们可是记者，你怎么可以！？”她试图下车去解释，却被强烈的惯性狠狠按在椅背上。身边的男人不发一言地探手给她系上安全带，随后继续加速。 “这样是不行的啊，直灿，他们会把你毁了的！”徐贤焦急地喊。 汽车仍在加速，姜直灿的脸色阴沉如水。徐贤有些怕了，抓紧身边的把手，紧紧抿着唇，不再说话。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姜直灿下车，抓起徐贤的手往路边诊所走去。 “我没事······”徐贤有些不愿意再见旁人，只想快点回家。 “会生病的。”姜直灿短促地说，按着徐贤硬让她打了一瓶点滴，又开了些治疗惊吓的药物，才带着她重新上车。 “你看，脸色好一些了。”姜直灿指了指后视镜里的徐贤，露出满意的笑。 徐贤抬眼看了一下，又把头低下。在诊所的时候，她已经看了新闻。 姜直灿又给她系上安全带，去停车场换回车辆后，送徐贤回家。 “直灿，我饿了。”快要抵达徐贤父母居住的小区时，徐贤忽然说。 姜直灿愣了一下，左右望了望，最终选择一家便利店，下车买了些吃食和两杯泡好的拉面，重新回到车里，将其中一杯递给徐贤。 徐贤捧着拉面，贴着脸颊，垂下的眼里是忧郁的神色。 姜直灿抓抓头发，把一块饼干递到徐贤嘴边：“草莓味的。” 徐贤把脸一扭，不理他。 姜直灿有些尴尬，把饼干塞到自己嘴里，又喝了一口面汤，低着头自己吃起拉面来。 安静的车厢里，顿时响起呼哧声，徐贤扭头，盯着他，过了会，把手里的拉面递给他。 “呃，努那，不是你说饿了么？”姜直灿一脸惊愕。 “这么晚吃东西，会发胖的。”徐贤把拉面塞到他手里，支着下巴望着窗外，“我会跟爸妈说得，让他们证明我们的关系。但是秀晶的事，我不管！” 姜直灿吃着拉面，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 “呀，臭小子！”徐贤抬手打了他一下，忽然哭了起来。 姜直灿手忙脚乱地拿餐巾纸帮她擦眼泪，面汤洒出少许，把徐贤的脸蛋糊成小花猫。姜直灿哈哈笑了起来，徐贤睁大眼，猛地转身就要下车。 “努那！”姜直灿把拉面往窗外一丢，一把抱住她，“对不起。” “我不要！”徐贤还在挣扎着往外走，被姜直灿死死抱住。 “我真地没有乱来，努那，你相信我！” “干嘛要我相信，你自己不是很厉害么，连记者都打！”徐贤哭着喊。 “对不起努那，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好不好，你不要这样，我真的很难过，对不起，真地对不起······”一直以来都克制得很好的姜直灿跟着徐贤哭了，没一点儿男子气概，也没一点所谓坚强，他只死死抱着徐贤，仿佛一松手，他唯一至亲的jiejie便会像当年一般，消失不见。 恐惧，像无数藤蔓冰凉侵占他的整个内心！ 徐贤哭得更凶了，却慢慢抬起手，抱住了他： “怎么办？那些照片，根本不会有人相信解释的······还有后续的那些目击采访，全都一面倒······西卡欧尼本来就讨厌你，现在秀晶跟你出了这样的绯闻，受到非难，一定恨死你了······我们公司，我们公司一定是会保护秀晶的，但是你，直灿，你很有可能就会被我们公司牺牲掉，不总是这样的么······ 你个白痴，傻瓜，既然拉不下脸堂堂正正地道歉和好，那就继续大男子主义好了，干嘛要跑到一个剧组去招惹秀晶······我和西卡欧尼关系再差，也不会差到那里去，你个笨蛋，做不好的事就不要逞能啊！现在这样，怎么办嘛······” 姜直灿垂下头，原来，都知道啊！ 他擦擦眼睛，默不做声地抽出纸巾给伤心的徐贤擦去眼泪，然后抬手捂住她的眼：“努那，睡一会吧，我在旁边，会守到你醒来的时候的。我保证。” 徐贤咬了咬唇，这一刻不知道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 姜直灿笑了笑，轻轻唱起催眠曲，波澜的夜色在这一刻，终于平静下来。他慢慢放下手，眼前出现的是徐贤睡去后的侧颜，纯净、美好。他露出笑，望着窗外夜色，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是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因为我们，要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