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长歌
面对寒堂不解的目光,唤月坐的离炭盆更近了些,伸出双手取暖,狐裘从她的肩处滑落,将她包裹在狐裘内的寒气散发中,饶是经历过极度寒凉的寒堂,也不禁打了一个哆嗦,微微有些压抑,声音也不禁高了几分:“你怎么了?” 唤月沒有回答他的话,双眼紧紧盯着炭盆中烧的正旺的炭火,情不自禁,唤月将手慢慢靠近炭盆里的一块焦黄,快触碰到时被寒堂急忙拉出,拉住她的手,寒堂仿佛握住了一块千年寒冰,可是他沒有松开,看着唤月的脸,竟有一丝的恍惚。 唤月也立即反应过來,连忙站起身勉强笑道:“你多注意身体,我先走了。”还沒有得到寒堂的应允,唤月便急急忙忙的推开门走了出去,她走的那么匆忙,正如她來时一样。寒堂将手放在面颊上,心里竟涌起一阵很熟悉的感觉。 唤月凌乱的步伐走在长廊上,她沒有回瑶和的院落,而是漫步目的的四处乱走,仿佛不知道可以去哪里一般,原本,她以为那些尘封的记忆都会过去,所有的事情都会有一个新的开始,原本她以为,如果她就这样放弃自己,会不会不用再经受那些让人难以忍受的事情,她刻意遗忘的那些事情,在刚才见到寒堂之后,再一次被翻开。 寒堂有一双清澈明亮的瞳孔,恍若九天外的美丽星辰,星星是月亮的附属,每当月亮从云雾中露出第一丝光辉,照耀的,便是那些看似黯淡的星星,就如同前世,一直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的星神,长歌。寒堂便是长歌,那么熟悉的感觉,在天地初生时,她与长歌便相伴在一起。可是长歌终日守着寂寞寒冷的星宫,从不与她多言,所以即使他们二人相伴千万年,再过于熟悉,清裳也找不到丝毫的快乐。 可是,就是这般孤独寒冷的长歌,给了她生命里的最后一丝温暖。从不踏出星宫的长歌在听闻自己出事的那一刻快速赶來,沒有与她说一句话,沒有与任何人说一句话,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将她散落的魂魄收集全,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将她重新送入轮回,而他,自然也遭受了众神的惩罚。 唤月将手抚上胸口,疼痛一阵阵的传來,有什么东西正想要冲破自己体内的封印钻出來,可是,就是这么一股巨大的冲劲,被唤月狠狠地压回,扶着墙壁,轻笑道:“这么着急么?什么都还沒有准备好你就这么着急么?” 冲劲慢慢地减弱,疼痛感也削减了许多,唤月靠着墙壁慢慢坐下轻轻喘着气,许久后,四肢才恢复了力气,看着天色已深,唤月才站起身,不紧不慢的向瑶和的院落走去。 在她的身后,一道黑影闪过,迅速的在守月族的上空踏风而行,很快进了沐煜流的紫竹阁。沐煜流坐在主殿的高位,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把玩着一只琉璃夜光杯,有一下沒一下的轻点桌面,神情淡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黑影半跪在殿中说道:“公子,唤月姑娘离开三小姐的院落后便准备回四小姐那里,可是中途却支开其他人,独自一人去了五公子的院落,很快就出來了,之后又胡乱走了片刻,现在,恐怕已经回了四小姐那里。” 沐煜流把玩琉璃杯的手停在了半空,恍若不经意的撇向下方的黑影问道:“她去寒堂那里做什么?” “属下不知”黑影垂着头回答道,“二人总共说的话不超过五句,五公子一直在问唤月姑娘怎么了,可是唤月姑娘不知道为什么,一句话也沒有说,最后只叮嘱了五公子好好休息,便好像很惊慌的走了。” “沒有说话?”沐煜流皱眉,在他恢复记忆的时候,他便已经猜出寒堂便是前世的星神,那么唤月自然也是知道的,按理说,看见故人,唤月至少有一些表示,可是,竟然什么都沒有? “之后呢?”沐煜流站起身。 “之后她便到处乱走,怕她发现,我也沒有跟的太近,不过走了一小会,她便像是很难受的样子靠着墙壁坐下了,不过很快的,她就恢复了正常,之后便离开了。”黑影如实回答。 沐煜流听完黑影的话,轻轻叹了口气,挥挥手。黑影磕了一个头,便迅速离开的,殿中空无一人,仿佛这里从來沒有來过人的模样。 沐煜流跌坐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他自然是知道唤月为什么为那般疼痛,因为他,已经解掉了唤月体内可以用來压抑清裳神识的封印,清裳之所以无法出來,是因为唤月喝下了魔君冥子绯的心头血,暂时压制住了而已。 其实在他恢复记忆之后,便一直在谋划这件事情,可是之前一直犹豫不决,在唤月和清裳之间无法割舍,所以在一直进退两难,可是,在望月崖上,泓璟的一番话点醒了自己。将她们二人合为一体本就是不可能的想法,原本,他是犹豫的,因为他毕竟是真正喜欢过唤月,可是对于清裳,那种爱深入骨髓,现在有复活她的机会,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 桓楼打昏他,将他带走时,他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回到了那一片他魂牵梦萦的花田,清裳素手拨弄间,明月起落,那是他永远无法忘记的,在梦中的最后,清裳双目含着清泪,踏风而走,只留下了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她说她转世重生之时,一道亡魂进入了她的身体得以重生。 对于清裳的话,他深信不疑,他醒來时便已经将这句话刻在了记忆深处,开始毫不留情的实施那些早该实施的计划。 窗外,明月高垂,柔和的月光穿过重重萤窗,洒在殿中人的身上。 唤月回瑶和院落时,已经近深夜,所有人都已经睡了,瑶和恐怕以为她会留宿在沐煜流的院落中,也沒有命令下人为她收拾,唤月沒有叫醒任何人,坐在门外的台阶上,靠着院中的树,看着空中的明月,坐了一宿。 第二天,唤月几近凌晨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的睡着,刚睡着沒多久,便有人在轻轻推着自己,唤月慢慢睁开双眼,却是末巡。 末巡半蹲在她的面前,见他醒來才松了口气说道:“唤月姑娘,你怎么睡在这里?和儿说你不是去了沐公子那里么?” 原來,自从末巡解了欲蛊之后,灵力便大不如从前,所以每次都起个大早,出來修灵,今天刚一打开房门,便看见唤月独自坐在台阶上睡着,本在犹豫要不要上前叫醒她,可是清晨本就是露气最重的时候,终究还是不忍心,所以在上前叫醒她。 唤月皱了皱眉头,眼睛肿胀的厉害,看着末巡略带担忧的脸,摇了摇头,拒绝了末巡的搀扶,扶着树干站起身。 “唤月姑娘,要不,再去睡一会吧,我让下人为你收拾一间房间出來。”说着,末巡便往下人房走去。 唤月叫住他,淡淡的说道:“不用麻烦了,我刚才已经小睡了一会。” 末巡这一下,走也不是,退也不是,就这样尴尬的立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反倒是唤月先打破了这份尴尬,理了理凌乱的发丝,唤月从空间玉镯中拿出暖炉抱在怀中,获得了一丝温暖,轻轻吐出一口气,走到末巡的身边,看着他的双眼说道:“我有事情问你。” 末巡仿佛对她说的话很是排斥,连带着看她的目光都带着戒备,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温声说道:“唤月姑娘,我知道以前我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情,要打要罚我绝无怨言,可是那些年我经历过的事情,是我不愿意再提起的,所以,可不可以不要再问了。” 唤月对他的回答颇感意外,她沒想到末巡会拒绝的这般直白,但也沒有强迫他,而是换了一个话題,看着他面上明显的三个黥字,说道:“我将你脸上的疤痕去掉可好?” “当真?”听了她的话,末巡惊讶的问出來,说话的声音也打了几分,可是很快便察觉到不妥,摇了摇头。 “为什么?你应该很想恢复以前的样子”唤月不解的问道。 “沒错”末巡抬起头,露出那张布满疤痕的可怖的面容,“我的确很想恢复以前的样子,可是昨晚和儿回來告诉我,说你的灵力大不如前,支撑你自己还有很大的困难,怎么可能有多余的灵力來为我治脸呢?” 听了他的解释,唤月愣了愣神,很快反应过來轻笑道:“我说的治疗,并不需要灵力,只是很普通的几味药草就可以。” 对她的解释,末巡明显是不信的,之间他沉默了半晌,才盯着她的右半边侧脸,缓缓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不治好你自己的脸呢?” 听了他的话,唤月的笑容立刻停滞在了脸上,其实末巡本也不想问出口,可是昨日瑶和回來向他说起,很是担忧的模样,可是她自己又不敢去问唤月,所以,他只是替她,将这份担忧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