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棋差半招
苏明和惊鸿子心知这般下去，用不了多久，两人就会被身后的黑甲骑兵追上。到时候战阵一成，又有血手屠夫朱璨为将统领，威力必然会到一个极为恐怖的程度。落入其中，只怕真的就是十死无生了。 只是急切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只能舍了大路，专挑难走的路奔行。片刻之后，道路渐渐陡了起来，丛林山石，也越来越多。纵然黑甲骑兵脚下的骏马神异非凡，却也不可能像真正的天马一样，身有双翼四脚生云，什么天堑险途都当无物。 朱璨自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见苏明和惊鸿子凭借山势又拉开了些距离，当即下令：“全体听令，左营随我下马追击，右营从大路绕行到前方包夹！如果碰到，以拖延围困为主！”当下后面上千骑瞬间就分成了两片，其中一营齐齐止步，动静如一，令行禁止。然后下马，只留下少许人看守坐骑。各自又分成一个个小队，以朱璨为首，朝山上摸了过去。另外一营则丝毫不停，转而又向大路奔去，正是依朱璨的意图，抢先到前方包夹。 朱璨看着苏明和惊鸿子离去的方向，狞笑道：“如果真是座大山，自然奈何不得你们。只是这一个小小的阳山，弹丸大小，也想逃脱我的手掌？”他体壮如象，力大无穷，但凡有看见的山石一类，统统都被手中长枪轻轻击飞。一人在前，开辟道路，后面许多黑甲兵士相随，速度竟然丝毫不慢。 这座小山，正在卢龙境内，因山体为弓型，大体向阳，故而得名，高不过二百余丈。苏明和惊鸿子先前从山峰背面奔行而上，故而山势略微陡峭了些。等到了山顶，向前方一看，山势平缓，一览无余。甚至都可以看到那滚滚黑甲骑兵绕道前行，在大路上疾驰奔走震荡的黄土烟尘，有如一条巨龙，绵延不断。 见了这般情形，两人齐齐变色。惊鸿子失声道：“苦也！前后夹击，这下难了！” 若是换了几天以前，他二人自可以登上燕山山脉。任朱璨本领再高，也拿他们没有任何办法。而这座阳山跟燕山山脉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小土包。只怕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能将他二人团团围住。以朱璨的性子，根本就不会顾及什么神霄派。作为藩镇中最强的河朔三镇之一的卢龙，面对这等道门大派，也丝毫不惧。 惊鸿子从怀中取出三根细香，屈指一弹，香头便被点燃。然后屈膝下跪，向西方遥遥三拜，口中念道：“道尊在上，弟子今日有难，万望有师门长辈在此，救弟子一命！”话音刚落，那三炷香以rou眼可见的速度瞬间燃烧，香气如烟，升上天空，袅袅绕绕，飘散开来。 惊鸿子起身，苦笑道：“若是有师门长辈在附近，你我二人还有一丝希望。如若不然，今日只有埋骨此处了。” 苏明看着山下黑甲骑兵气血交融连成一片散发出来那如血如火的气息，面容郑重，道：“如今之计，唯有你我联手突袭，如果能斩杀朱璨，此局自然可解！” 惊鸿子闻言大惊，道：“这千军之中，你想要斩杀敌方统帅？你以为那兵家秘法都是假的不成？” 苏明看了一眼惊鸿子，道：“置之死地而后生，这已经是唯一的办法了。现在黑甲骑兵一分为二，朱璨手下至多有一半人。再加上他气势汹汹，追杀而来，前后堵截，又对此地了如指掌，种种之下，未必不会有骄纵之心。他自幼修炼兵家秘法固然强悍，但我一身武道修为，也不是白来的，单对单未必就怕了他。” 惊鸿子稍一思索，顿时咬牙道：“反正在这也是等死，不如拼一把！我在半路布置一二，你我联手偷袭，也不是没有一点机会！” 当下两人又悄悄折返，在半山腰略微靠上的地方，做了些简单的布置。然后屏息凝神，收敛气息，静候朱璨的到来。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就听到呜呜的声音传来。朱璨一个人走在前面，手中一杆丈二大枪有如长了眼睛一般，将身前所有的山石统统挑开。身后隐隐看到有黑甲兵士，都落开了一小段距离，大概有几十丈。 苏明隐藏林中，定气凝神，呼吸停止，抱丹坐胯，所有的意念都尽数抛在九霄云外。他这一抱丹，六感全无，眼不能视，耳不能听，鼻不能闻，舌不知味，身不能感，意无所住。整个人似乎在这瞬间，精气神心意体，都剧烈的收缩到了丹田中心的一个点上。 那情形，就有如星辰灭亡，物质急速塌陷的过程。精气神三宝高度凝聚，化作一个介乎真实与虚幻之间的点。然后一点扩散，爆发开来，就有无与伦比的爆发力。 “好精妙的武道！其中似乎还隐隐有道门高深的理念，真是妙啊！”惊鸿子出身神霄派，是道门数得着的大派。他又是真传弟子，眼力何等高明，眼见苏明这般行为，无意中就合了道家高深的境界和理念，当下心中就忍不住叫了好，差点将伏击偷袭朱璨的事都忘了。 随着和苏明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他心中的好奇心越来越大。到现在，他倒真的相信苏明是从某个隐居的大族里跑出来的。这等惊人的武道修为、境界和理念，绝不是独自一人，就能完成的。其中必然包含了无数先贤的心血，才能有这般光芒和神异。 便在这时，苏明的精气神瞬间归位，整个人突然暴起，有如一只人形巨龙。体内血液流动之间，发出哗啦哗啦有如浪潮一样的声音。手中一杆大枪，如闪电般刺出，到了朱璨身前，又猛然一变。 漆黑的枪头上散发着无尽煞气和森森寒气，剧烈颤抖，一刹那就在空气中划出数以百计的圆弧。这些圆弧或大或小，或正或斜，或顺或逆，都不相同。每一道圆弧都相互交错，重重叠叠，各有姿态。有的霸气十足，好似星辰破灭，砸落下来。有的又轻柔细腻，宛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一枪刺出，仿佛千万点寒星在空中闪亮，又如千万朵梨花齐齐绽放。每一点、每一道圆弧都有自己的招法神意。一招之间，好似融合了千万招在里面。无数道圆弧暴涨开来，如山如海，雄浑澎湃，横推过来！ 苏明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之间，就已经是自己施展大枪以来最为凌厉一击！枪法一道，本就来源于沙场，生死一线，招招都是杀机。 朱璨确实没有想到这两人敢在这里偷袭自己，尤其是惊鸿子那先前的布置，无形中影响了朱璨本能的感知。待苏明大枪已经到了身前丈许，才反应过来。即使以他的修为，依然为苏明这一枪感到惊艳！ 不过他毕竟从小修炼兵家秘法，又纵横沙场多年，只是刹那就反应过来。手中长枪幻出重重枪影，伴随着刺破空气的声音，如蛟龙出海，大鹏展翅，漫天遍地的迎向了苏明偷袭而来的一枪。 一连串的金铁交击的声音，急促的甚至都分辨不出来。 这一交手，庞大的气劲散发开来，将三四丈之内的山石树木都震碎，大小不一。在翻卷的气流之中，被高速抛出，威力吓人。 苏明面色凝重，精气神都融为一体，手中大枪好像成为了手臂的延伸。运劲如山，潜劲如潮，山势沉稳，潮水连绵，与朱璨连连交击。 朱璨则感觉对方的枪势凌厉猛烈到了极点，招法变幻无穷，生平所见，不过数人而已。枪伤的劲道也极为恐怖，自己仓促之下，抵挡起来都感到有些困难。纵然竭尽全力，仍然被对方占据了一丝先机。 武道高手对决，只争一线。苏明偷袭在先，占据一丝先机，就能压得朱璨连施展兵家秘法神通的功夫都没有。但只要露出了一丝缝隙，朱璨施展兵家秘法，将身后黑甲兵士的气息与自身相连，就算苏明与惊鸿子联手，也只有被斩杀的份。交手之间，人影闪动，兔起鹘落，就连惊鸿子的道法神通都没有办法锁定朱璨。 他二人方一交手，就惊动了后面的黑甲兵士，不过几个起落，就到了近前。而惊鸿子则凭借自己先前的一些布置，暂时抵挡住了黑甲兵士。不过这种情况下，惊鸿子体内的真气飞速的减少。不过几个呼吸，就消耗了一半。 危急之时，苏明的心神彻底沉静下来，双手持枪，一枪击出，枪杆晃动之间，有如飞龙在天。枪头闪烁之间，先是点点寒星，然后暴涨开来，化作一片枪影，威压下来。枪身绞动之间，一道道气流宛如利箭一般，朝着疾射过去，仿佛万箭齐发。 那情形，劲气四射，气流激荡，虚空闷响，平地生雷！ “着！”苏明一声大喝，恍如战场之上无敌猛将的怒吼！ 朱璨心中不妙，也是施展平生本领，拼命抵挡。 剧烈的交手中，苏明突然感觉手中大枪一轻，前面小半截竟然经不住连番震荡，断裂开来！大枪瞬间就少了一尺多，即使在苏明的坚持之下，仍然刺向朱璨，却终究少了些杀机，多了些无奈！ 朱璨手中的大枪，材质远远不是苏明夺自普通黑甲骑兵的大枪可以比拟的。这关键的一瞬，就让朱璨再也没有了生命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