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四道灵童
第70章四道灵童 暴雨之下,三书先生唐君胥携长子唐朔,于黄伯奚马车前问礼。 车内之人没有回应,唐君胥也不起,撑伞少年脸上毫无生气,形木讷站在当场。 唐君胥保持作揖的恭敬段,怀揣着弃而不舍的精神继续说道:“几天前,唐某见神仙匆忙赶路返山,不敢打搅,所以今刻意前来。” 车内突然声如洪钟,在暴雨下倾耳能闻,道:“三书先生,故作可怜?” 唐君胥虽然恭敬,却风骨依旧,道:“唐某不敢!只是此子这一天赋倘若就此淹没,只是可惜。” 见到突然出现的二人这般姿态,并不像是那些夺命宵小之流,满脸戒备的曹轻侯暗自松下一口气,苏长河也随之将已经呈半拔之势的铁剑收回鞘中,只道是在静观其变。 是说贺风郡郡守唐君胥长子唐朔,出生时天降数十道惊雷,惊的贺风郡内人人惶恐不安,惊的贺风郡上暴雨连下数十,天降惊雷加之唐朔哭啼不止,三书先生唐君胥怀抱着婴儿想要出城找处安静的地儿躲雨避雷,本想去往三山之一的秦岭,却被一人阻拦。无奈之下,上到稍远些的太武山,山上道士听说是三书先生与师姐顾绫之子,当即迎上山去。 说来奇怪,本是一路哭闹的唐朔突然止住哭声,随之带来的是贺风郡上暴雨、惊雷也悉数消散。 时任太武山掌门的黄伯奚见徒孙能通道山灵气,根骨皆是上层,只说未来武学之道于此婴儿而言如大海无量,亲自为之取号“四道灵童”,这些只能算得上是坊间茶余饭后闲谈的话题,却也是一方天地中的美谈。 但最为令人不解的是,唐朔出生后格孤僻,藏顽疾,发病时癫狂不止,其母顾绫本是黄伯奚俗家弟子,习得些许武学造诣,用尽道家气力才保的此子安稳如初,自却渐衰老,才过了十余年便苍老而去,令人唏嘘不已,说此儿有克母之凶。 坊间传闻加上郡守府些许下人的口风不紧,得出的结论是唐朔体内有凶兽肆虐,发病时如凶兽般怒目挥爪,唐君胥曾病急投医再上太武山,黄伯奚才发觉此子却有心魔存于体内,只让唐君胥常上山祈福,大概能保这一生平稳,直到顾绫苍老而亡,曾为旧师的黄伯奚与贺风郡郡守便有了不可消除的隔阂,太武山掌门也不再自动询问近况,这也是袁宿这支商队两过贺风郡而不停的原由所在。 想起曾经顾绫容颜逐渐比之自己还要苍老,直到离去,黄伯奚陷入深深感怀。这位徒弟从始至终都未曾求过自己救下此儿,只说是大道有天命,不曾想其夫君唐君胥终究不信天命,数次前来为唐朔求命。 黄伯奚此时只能同以往一般好言相劝道:“贫道喊你一声先生,是敬你造福贺风郡这一方百姓,二十年来你每年上山为此子祈福数十次,然而此子自有天命,有四道灵童天资又有何用?你这一世的功德,不该用于此处。” 习惯称这位内人之师为神仙的郡守依旧那副谦卑恭敬模样,回道:“神仙,此子虽有魔障缠,但毕竟是唐某骨,其体内心魔在此间二十余年内也未曾有片刻猖狂,更是借的太武山上灵气才得以扛过宿命之劫,神仙当真就愿意袖手旁观?” 黄伯奚不愿接受两代人同为已徒的凄凉事实,直接回绝:“姑且不说赠予山中灵气为此子固体,贫道二弟子吕青竹又少给了唐家抑魔丹药?怎能说贫道袖手旁观。不论此前种种,依旧;不论此后种种,贫道断然不会收下此子,先生,勿要得寸进尺。” 这位一生参透三本奇书的书生男子不愿放弃,固执道:“内人顾绫曾拜神仙为师,他人几无收留之责,天下之大,唯有太武山能救此子,还望神仙答应!” 车内黄伯奚闭目沉思片刻,语气冷若冰霜回应道:“贫道何德何能?” 唐君胥当即答道:“千里路送秦家公子之德,据阎王阁于山门之能。” 黄伯奚感叹秦公子山下那一剑终究是引的这太平多年的江湖起了阵阵涟漪,虽然预料之中,却依旧问道:“先生,何以得知此事?” “江湖之风万事盛传,秦家公子已然得了个秦家新凤雏的名号。” 黄伯奚嘴角浮起一丝笑意,“这座江湖,贫道看不懂,一位还未入境的少年,怎可被冠以秦家新凤雏之名?可笑可笑。” 唐君胥立即回答:“唐某长子也曾被神仙冠以四道灵童的名号。” 黄伯奚脸色一沉,这正是痛处所在,岔开话题道:“最近可还有坊间流传?” 唐君胥求人在先,自然不好将话题扭转回来,顺着问题一五一十的交代道:“据说项仙甫在陨州城内被道长一招落吞河击伤,已经闭关,但阎王阁誓不罢休,后手不会断,据说幕后之人不知用了何等的筹码,已经买通天机地龙榜上六七位高手准备阻拦秦家公子,另外,北域秦百川已在近消失于天脊城,关内王那位玉面公主也已经数未在市井中露面,金陵城秦家更是有数位鹰犬不顾朝堂安稳偷出金陵城,帝君大怒,秦家家主可谓坐如针毡。” 车内传出一阵爽朗笑声,“可笑可笑,皆是闻风而动,随之而来的会是一场腥风血雨?” “掀起这般轩然大波,动静只会大,不会小。” 车内陷入沉寂中,只有暴雨声响彻天际,唐君胥躬不愿抬起,诚意十足。 良久后,再次传出黄伯奚的声音,“多谢先生告知,贫道也有一言相劝,唐朔此生最好断了习武念头,一意孤行只会害人害己,保持现状,无无求随其自然方可此生平安。” 唐君胥想不起这是第几次前来求这位太武山的掌门,也忘了自己动用过几说辞,却终究是被这一句“无无求随其自然方可此生平安”说的哑口无言,只是可惜了唐朔常年自行运气打坐神识自开的天赋。 唐君胥闭目不语,再也想不到任何话语进行反驳。 黄伯奚也是明了,从不驱赶而是以理服之,每次这般景之下只能轻叹一声,世上无难事,难在人心。 黄伯奚的人心之下,容不得母子双徒。 面容俊朗的傲气少年从始至终都保持着站立姿态听两位长辈交谈,不动声色之下忽然将油伞掷于一旁,随后双膝跪地扑通一声,浑然不顾全溅起的泥土。 少年依旧那副冷峻表,双手抱拳,低头极深几乎与湿地齐,“唐朔不怕,愿神仙收下唐朔!” 父子二人少了遮雨油伞,受暴雨无扑打。 唐君胥不恼不怒,反而露出欣慰一笑,语中带笑,隐约能见有泪水滴落。 黄伯奚闻言,便推窗来看,望着一泥土浑上下皆是泥土的父子儿二人,不顾大雨暴下,夺车门而出,于雨中搀扶起这位徒之子,道:“待贫道从金陵返回,唐朔随贫道上山,收徒之事另说。” 贺风郡郡守笑中带泪,顶头膜拜,高呼:“谢神仙!” 原本呆坐在车内闭目休憩的秦萧楚,却是将方才对话听得清清楚楚,睁开眼忍不住说道:“那位少年可真不容易。” 青婵一头雾水转头想要询问,却见秦萧楚已经推开车窗板,凑上前去查看,雨中隐约能见到浑湿透未撑伞的父子二人,喃喃道:“嗯,伞都不要了,是不容易,咦,公子你是什么看到的?” 秦萧楚呵呵一声,笑道:“听到的。” 青婵回头鄙夷的嘟着嘴,再转头去看,发现那位衣衫尽湿的少年正朝自己这边微笑,吓得急忙把脑袋缩回。 秦萧楚则回以一丝微笑,目视着少年与那位中年书生先后跨上那座以锦盖作顶的马车,直到自己这支车队徐徐驶动时,秦萧楚还是那般朝后观望,发现那支车队原地不动,视线逐渐飘远,雨幕尽模糊之时才将脑袋收回马车内,双手摆弄着发梢的雨水。 青婵不解,轻声问道:“公子,看到了什么?” 秦萧楚故作讳莫高深:“看到了大雨将停。” 青婵鼓着脸作势生气,伸手要打,“你明知我问的不是这个!” 秦萧楚顺势一躲,笑意肆然,好不放松。 袁宿的商队继续飞驰,黄伯奚浑湿透闭目不语,自言自语道:“贫道这回,怕是要失约了。” 秦岭官道附近尽是茶馆酒楼,暴风所带来的不只是秋季凉风快意,更是连带着这些商贾的生意也冷冷清清。贺风郡官道进入秦岭的路口处有一间茶楼中,掌柜无精打采端坐在桌前,单手托着下巴懒懒散散,无聊的拍打着蒲扇,望着屋外那位比自己还要无聊的人。 倘若不是那人骑得牲口着实有趣,只怕自己会更无聊。 不仅是附近商铺掌柜再看,即使是冒雨赶路不作停歇的商旅路过时也忍不住去瞧上一眼,不是说目光所及处的那人多超凡脱俗,也不是那人有仙风环绕,而是其下骑有一只此地少见的南蛮巨象。 巨象温顺不惧雨落,在路旁却不甘寂寞,长鼻时常挑起散落在地的树枝残木之物,伸鼻,卷起,抬高,松鼻,树枝滑落,周而复始玩的好不有趣。 象背之上那人穿蓑衣头戴斗笠,透过雨幕只能看到其形消瘦,看不出年纪,姿势如江面上孤舟垂钓的蓑衣翁。 乘巨象于秦岭口,垂钓于往来车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