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回 脱胎换骨
翰墨院的正厅里,灯火通明。ads:本站换新网址啦,速记方法:, 高鸢尾跪倒在地,背得笔直。 高则诚面色凝重道:“你今顶撞你母亲了?” 高鸢尾心下冷笑,果然忍不住向父亲告状了。 “没错!” 高则诚语调加重几分:“为何?” 高鸢尾分半惧色也无:“因为女儿不愿意下嫁到梅家。” “为何不愿意?” 高鸢尾迟疑了一下:“世人都说娶妻低娶,嫁女高嫁。女儿出相府,不奢求与大姐,二姐一般嫁得高门,却也不愿意嫁给一个六品小吏人家。” 高则诚闻言虽神色如常,心下不免有些失望。她真不像她的母亲,不求富贵,不求荣华,只求一人倾心。 “你是觉得梅家的门第辱没了你?” “女儿不敢妄议。女儿只求门当户对!” “门当户对?” 高则诚冷笑:“门当户对固然重要,却不知婚姻大事,谊二字最为难得。你母亲虽然对你冷淡,心下却无一不是为你好。梅家门第不高,然梅家男子的品却十分出众,从无吃喝piáo)赌,寻花问柳之事,无子方才纳妾。” 高鸢尾愕然,忡怔着半晌不说话。 高则诚长出口气道:“你母亲觉得你子柔弱,不善与人争抢,这才费尽心思的为你寻了这样一门亲。如今你可愿意了?” 高鸢尾摇摇头道:“父亲,女儿还是不愿意?” “为何?” 高鸢尾昂了昂首道:“梅家男子品如此出众,却只一个六品小吏门第,可见他们家为人极为清高。更何况三妻四妾乃人之常,都说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梅家反其道而行,独善其,并非聪明。此为其一!” 高则诚大跌眼镜,“其二呢?” “女儿从小受先夫人教导。夫人说世上最好的男子,便是建功立业,封妻荫子,让一家妻小衣食无忧。受世人尊重。鸿鹄尚有青云之志,男子更当如是。所以女儿不愿意。” 高则诚俊眉紧蹙,目光紧紧的盯着形柔弱的女儿,眼中似有茫然。 为何养了十四年的女儿,头一回瞧着有几分陌生。他虽然与崔氏并不琴瑟合鸣。然而多年共同生活的点滴,他深知崔氏定不会说出这样一番大义凛然的话来。莫非这个孩子遗传了她祖父的子…… 高则诚忽觉心头一酸,淡淡道:“强扭的瓜不甜,你既不愿意,梅家的这门亲事作罢。但是……” 高则诚眸色一沉:“你冲撞嫡母,言行无状,有违家训,我罚你足一月,抄千遍,你可服?” 高鸢尾拜伏在地上。滴下泪来:“女儿心服口服。” …… 高子瞻刚踏进翰墨院,便见前方盈盈走来一个袅娜影。 夜色如一汪掺了墨水的清泉,nongnong的墨黑用开,让人心中微沉。 就着朦胧的灯火,高子瞻看着三妹眉间深锁,慢慢走近。 高鸢尾始料未及的站定,轻唤:“大哥!” 高子瞻迟疑了一下,道:“梅家的男子不仅品出众,长相也十分俊美。更难能可贵的是,一个大家族里。公婆知礼,妯娌和顺。京城有很多女子非梅家男子不嫁。” 高鸢尾冷笑:“大哥,倘若大姐未曾定亲,这样的人家。大哥愿意让大姐嫁过去吗?” 高子瞻俊眉紧拧,一时答不上来。 “己所不,勿施于人!meimei告退!”高鸢尾掩唇一笑,眼中闪过疏离,悄然离去。 在这个世上,果然不是退一步。就能海阔天空的;果然不是忍一步,就能风平浪静的。 以前她退着,忍着,是因为坚信,总有一天,父母,长兄,姐妹能看到她的退让,对她心存怜悯,让她在这个偌大的相府中,能有一席生存之地,能让她带着十里红妆,嫁个高门,夫妻和睦。 只可惜,她错了,错得离谱。 高鸢尾柔和的面庞,慢慢变得凌厉,如水的眼眸,似有狠色闪过。胜者为王,败者寇——从今天起,从此刻起,属于她的东西,凭她是谁,也不能夺走;属于她的尊严,不管何人,都不能轻易践踏。 夜风轻送,高鸢尾广袖轻盈翩悦,渐行渐远,姿如她发上的那株白玉梨花簪一样纤秀出尘。 无人知晓,一个脱胎换骨的高家三小姐,就在这一夜,悄然蜕变。 高子瞻久久凝望的高鸢尾消失在夜色中的背景,终是抿紧了嘴唇入了翰墨院。 …… “你如何来了?”高则诚将手中的书放下。 高子瞻低了头,道:“今宫中赏花宴,想必是要为皇上充盈后宫,如此算来,离皇上的大婚之,不会太远。儿子深夜前来,是想请父亲慢慢为茉莉cāo)持起来。” 高则诚收下盘算着,脸上丝毫未动声色。 高子瞻见父亲没有声响,淡笑道:“高、崔两家离得远,行事极不方便。” 看似轻淡的一句话,实则是在提醒上首之人,需得顾及高、崔两大世家的颜面。 高则诚深深看了儿子一眼:“这门亲事,是你母亲在世时,为她定下的。你母亲走时,早有安排,此事你不必担心,她是相府长女,规矩礼数不容有错。” 高子瞻道:“既如此,便有劳父亲,母亲。儿子告退。” 高则诚望着儿子修长的影,心中涌上一股无力之感。 这孩子虽然言语收敛,做事稳妥,终究还是没能沉住气,竟怕他袒护夏氏生的孩子,巴巴的过来一通提示。 父子俩……终究是生分了。 高则诚暗下轻叹,缓缓起,走至窗前,一把将窗户推开。 一轮明月当空,倾泻大地,又是一年团圆啊。 高则诚忽然想起小时候,每逢中秋,与大哥二人围坐在母亲生边嬉戏的场景。时光一瞬,已是经年。转眼。几十年过去了。 高则诚徒生畅然。 “老爷,王姨娘刚刚派人送了几只月饼过来,说是她亲手做的,想让老爷尝尝。” 高则诚眸色一暗。冷声道:“你们拿去分了!” 言罢,背手走了出去。 …… 从翰墨院出来,夜色更浓。一路树影婆娑,密密匝匝的枝丫随风摇堑,映落满地森森碎影。 高则诚走进朝院。烛光微希。 夏氏卧在前,见他来,起服侍。 “你歇着罢,这等小事,让下人服侍。” 夏氏轻轻颔首,不再言语。 高则诚转去了净房,不消片刻,人已上了。 夏氏背对着她,一动不动,似已睡着。 高则诚看了看她的后背。苦笑道:“那孩子终是不愿意。既如此倒不如顺了她的心罢。” 夏氏半阖着眼睛,心下暗自惊心。 “人各有志。你不喜荣华富贵,锦衣玉食,这世上与你同心的人,到底是少。” 夏氏幽幽一叹,翻过来,对上深邃的目光,柔声道:“罢了,随她去吧。回头就劳你替她寻一门好亲。” 高则诚微微一笑道:“不知为何,我如今倒也觉得梅家是门好亲。” 夏氏脸上泛起淡淡的笑意:“老爷何出此言?” 高则诚拉过她的手。笑道:“这世上,能让你瞧得上的东西,极少。这梅家能入得你眼,可见是极为出众的。” 夏氏心知男人此言。不过是安抚她的心罢了,叹道:“也不见得有你说的那么好。夜了,睡罢。” 高则诚手中用了些劲,笑道:“急什么,横竖十五休沐两,明不用早起。你我夫妻再说会话。” 夏氏索爬起来,高则诚长避一伸,将人拢在怀中。 夫妻俩静默半晌,夏氏思了思,道:“今宫中的事,老爷信哪一个?” 高则诚凝视片刻,灼灼道:“这孩子是你肚子里出来的,虽与你不亲,然品必不会差。定是有什么误会,使这姐妹俩生了嫌隙。我可以不信三丫头,但信你!” 夏氏心中大痛,手不由的抚上男人的脸庞。她瞒了他十四年,他却一无所知。 “则诚!”夏氏微有哽咽。 高则诚一把抓住脸上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低头的眼中浮起深几许:“怎么了?” “没事。今往宫中这一趟,有些累了。”夏氏掩了神色。 高则诚心痛道:“以后府里的事,你只管让下人去做,别太cāo)劳了。” 夏氏唇边扬起一抹苦笑,道:“几个孩子的婚姻,嫁妆,总不能让下人去cāo)劳。我既然已坐了这个位置,总要将这位置做好,没的让府里府外的人,瞧了笑话。” 高则诚听罢心头欢喜,将夏氏往自己边带了带。她素来心冷淡,能为他退让至此,已实属难得。这辈子他与她能这般平安相处,还有什么可奢求的呢。 高则诚低下头,将唇覆在两片柔软上。 烛火渐间,半得一室静谥。 …… 将军府中,宋年狼吞虎咽。 杜氏静然坐在对面,细心的替男人布菜。 宋年因是武将,食量比着一般人要大,因此顿顿要吃宵夜。 “对了,怎么没见夕儿?” 杜氏淡笑道:“这孩子也不知怎么了,从宫里回来,便说上乏,连晚膳也没吃,便歇下了。” “噢,可是有人让她受气?” “哎哟,我的老爷啊,今在宫中,就数你家女儿最体面,哪个敢给她气受。” 宋年哈哈一笑,道:“如此说来,皇上他也相中咱们女儿?” “我瞧着,太后倒是极满意的。” 宋年拿筷的手一顿:“这话是何意思?” “我瞧皇上脸上,并无多少喜色!” 宋年眼中惊愕乍现,默然许久,猛的将筷子往桌上一拍,叹道:“皇上他,到底是年轻啊……” 杜氏嗔看他一眼,低声道:“今宫中还出了桩事。” “何事?” 杜氏将筷子重新递到宋年手中,娓娓道:“急什么,再用几口,我一一道来!” …… 闺房中,宋夕垂着眼眸,忽然一起,将高几上的一方白玉美人瓶狠狠的往地上一砸,子不住的微微颤抖。 赵靖玥,你欺人太甚,竟敢将本姑娘的一片意,踩之脚下。这让她如何能忍下这口气。 宋夕越想越怒,越怒越想,尤不甘心的从地上捡起稍大的白玉碎片,又狠狠的砸了下去。 这世上,还没有她得不到的东西! 心下亦已然决定,宋夕提裙便往外走同,侯府在外头的丫鬟忙上前道:“小姐要往哪里去?” 宋夕口起伏,冷冷道:“去跟父亲说,我有要事找他!” …… 宋年用罢宵夜,新沏的茶还未喝上一口,却见女儿一单衣跑了进来,一头便扑进了他的怀中,轻声抽泣。 宋年高大拔的子轻轻一颤。记忆中女儿虽然纵些,却绝不软弱。 “出了什么事?”宋年有些手足无措。 “这孩子,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杜氏走到父女侧,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 宋夕哑着声道:“父亲,赵靖玥他欺负我了,他说他不愿意娶我?” 此言一出,夫妻俩目瞪口呆。 杜氏气恼道:“姑娘家的,哪有青天白就跑去问人家愿意不愿意……这事要传出去,可怎么了得?” “得了,问了便问了,这才像我宋家的女儿,行事光明磊落,不藏着捏着。” “老爷……” 杜氏气结,素来好脾气的她,狠狠的瞪了男人一眼。 宋年递了个眼神过去,放柔了声音道:“女儿啊,他可有说为什么不愿意娶你?” 宋夕探出脑袋,哽咽道:“他说他高攀不上,还说我是凤凰,唯有梧桐可栖。” 宋年凝神片刻:“倒是个明白的。” “父亲?”宋夕一跺脚。 宋年轻叹道:“好女儿啊,既然人家将话都说开了,那咱们是不是也该死了心了,总不能腆着脸再凑上去罢。” 宋夕凤眼一挑,忿忿道:“父亲,女儿就是不服气,我能看上他是他的福气,凭什么他不愿意?” “那你想让父亲如何做,揍他一顿替你出口气?”宋年玩笑道。 宋夕盈泪的眼中含着倔犟,咬牙道:“父亲,你陪我去他家,我还要再问他一遍,倘若他还是不愿意,我便死了这份心。皇后就皇后,咱们宋家还没出过一个皇后呢!” 宋年默然半晌,大喝一声道:“好,我宋年的女儿,就当如此!何时去?” “现在,女儿片刻都不愿意等!” “来人,备马!” 杜氏忙上前拦道:“老爷,这个时候跑去……” “母亲,你就容女儿放纵这一回,从此以后,母亲说什么,女儿都听!”宋夕眼泪簌簌而下。 杜氏心中一痛,劝阻的话如何能说出口。 …… 感谢无限的粉红票。 感谢1974的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