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回 一语中谶
延古寺后山。看书神器yankuai 静王府别院里。 十几个侍卫垂头而立。 三个季节直直的跪在地上,面色苍白,浑轻颤着。 林西像个无头苍蝇,在院子中来回踱着步,瞬间顿足,满脸怒意的瞧着眼前失魂落魄的崔三少,恨不能抡起拳头朝那张脸,狠狠的揍上去。 她不过是钓个鱼,结果鱼没钓到,钓上来两个人,还差点是死人,这让她如何不怒,如何不恼。 崔三少自知闯了大祸,半句话也不敢分辩,只用眼睛定定的瞧着厢房里的动静。 今他扮作侍卫,偷偷的跟着皇帝出了宫,一路快马疾鞭奔了燕山。打听到林家几个往山后的小湖边去了,皇帝二话不说,连延古寺都未曾入,便直奔后山。 入了后山,远远便瞧见林西坐在柳树下垂钓,而皇帝朝思暮想的人竟脱了外衫,跃入湖中。 然后他便只能混在侍卫中,眼睁睁的看着皇帝一步步的走近了河边,然后,便听到了噗通一声。 再然后,他便恍恍惚惚的跟着林西来到此处。那丫头似乎还问了他不少的话。 问了些什么,答了些什么,他半分都记不起来。他只知道若是里头的那个人有个三长两短,崔家一门,便败在了他的手里。 门吱呀一声打开,林北从里头走出来。 林西忙迎上去,急道:“怎样?” 嘴角扯出一丝笑道,林北淡淡道:“他无碍,只灌了几口水,吐出来就好了,呆会两碗药喝下去,无一丝不妥。师姐反倒是重些,需调养两。” 林西忙不迭道:“我瞧瞧师姐去!” …… 静王背手而立,等林北说完,缓缓的转过子,与林北交换了个眼神,目光落在那十几个侍卫首领孙欣杰上。 孙欣杰硬着头皮,悄声上前:“王爷有何吩咐!” 静王瞧了他很久,眼神幽深难测。 上位者强大的气场压迫而来,饶是孙欣杰武艺再高强,后背密密的渗出汗来。 今之事,险之又险,倘若皇帝有丁点差池,不光是这十几条侍卫的命,他孙欣杰得满门抄斩,死无全尸。 孙欣杰目光一暗,忽然下跪道:“请皇爷救命!” “请皇爷救命!”后十几人齐齐下跪。 “你们的命,本王救不了!”静王的声音清清的,冷冷的响起,不带一丝温度。 孙欣杰心头咯噔一下,一脸的灰绝无望。 “义父!” 林北上前一步道:“俗话说得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皇上安然无恙,此事可不可以瞒下不谈。” “瞒下?” 静王似听到了什么好听的事,冷笑道:“儿子,人心难测。今瞒下,保不准他便有人说漏了嘴,太后若知道了,必是杀头的祸事。此事,与你我父子无关,何必多管这闲事。” “到底是十几条命,儿子实在不忍心……义父常教儿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此事义父不说,他们不说,便无人知晓。皇上休整一夜,必安然无恙。” 静王似不大愿道:“这话你不必来求我,先问问他们几个可否保得住秘密,若哪个醉酒说了胡话,被人听去,将来拖累的,还是咱们父子。” 静王声音低低,却清清楚楚传入孙欣杰的耳中。他心头一颤,忙道:“静王放心,他们跟着我已有十几个年头,此事在下敢以项上脑袋作胆保,求静王成全。” 林北柔声道:“义父,孙统领话已至此,以儿子看,不如就此揭过吧,刚刚儿子给皇上诊脉时,皇上也说了,此事需瞒下!” 静王似沉吟许久,下不定决定。 孙欣杰感谢的朝林北拱了拱手,忙朝后的兄弟们递进了个眼色,众侍卫齐呼:“求静王成全!” “抬起头来!” 静王高声厉疾,眼眸如冰般清冷:“世子求,本王按下不谈。若有谁出耳反尔,别怪本王翻脸无!” “谢静王!” 静王不置一词,只缓缓踱步到崔瑾辰跟前,扫了他一眼,淡淡道:“崔侍书,你如何?” 崔瑾辰大汗淋漓,浑似从水里挥上来的一样。倘若今要不是林西,林北二人救得快,崔家危矣。 崔瑾辰缓缓跪倒在地,脸上从未有过的凝重,一定一句道:“多谢静王救命之恩!” 静王冷冷的看着他,眼中的狠厉一闪而过:“崔侍书,崔家百年世家,富贵无双。你可别辜负了你父亲的一片心啊!” 说罢,拂袖而去。 崔瑾辰心中震惊无比。 孙欣杰上前,郑重其事的朝林北抱拳恭谢:“在下欠世子一个人,后若有差遣,只管说来!” 林北闻言眉头一挑:“不必客气,太后那边,还需大人统一口径,以勉露出破绽。” 孙欣杰凝神道:“世子放心,此事我来安排!” 言罢,手一挥,侍卫尽数去了外院。 …… 院中没了外人,林北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倒在脚下的三个季节,脸上凌厉之色渐起,声音一改先前的柔和,冷冷道:“可知刚刚本世子为什么要与静王演那样一场戏!” 三个季节惊讶的抬起头来,眼中俱是恐色。 就在她们围坐在岸边等着南姑娘上来时,一道熟悉的影缓缓而来,朝她们挥了挥手,示意她们离去。哪知将将半晌,那道影便落了水中。 “是你们主子的意思!” 三人都是宫中出,宫里的规矩如何,一清二楚。旁说是皇帝落水,便是皇帝跌了一跤,随侍的人也该拉出去杖毙。更何况这三人离得最近。 夜还算清醒的快,目光灼灼对上林北冰寒的脸,咬牙切齿道:“北公子放心,姑娘的大恩大德,奴婢们定会加倍回报!” 林北面无表道:“好好侍候你们姑娘便是回报!” 夜三人心中一凛,齐齐朝林北磕了三个头。 满天的云霞不知何时涌上了天空。 却听得厢房里一声“师姐”,林北形一动,掀起袍子正迈步,却被一个形拦住了脚步。 “北兄,瑾辰恭谢!” 林北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冷冷道:“倒还是个聪明人。” 崔瑾辰苦笑。一切都记了起来。 皇帝落水,崔瑾辰只觉五雷轰顶,恍惚之中拉住了林西,将一切都说了出来,求她想想办法。追跟溯源,谎称往延谷寺听佛经,原是他出的主意。 崔瑾辰哑着声道:“你是她师弟,又是静王世子,我求她,就等于求你。皇上子柔弱,这事只有借静王之威才能按下!” 林北目光紧紧盯着眼前之人,淡淡道:“都说崔家人聪明绝顶,今我算是见识到了!” 崔瑾辰长长一揖:“多谢北兄!” 林北冷冷一笑:“不必谢我,你求的谁,自去谢她!” 说罢,也不顾崔瑾辰灰败的脸色,扬长而去。 …… 林西有些恼怒的看着,将她的地盘占了的一国之君,小宇宙中的怒火已燃得相当旺盛。 爷爷的,居然敢偷看我师姐游泳,偷看就偷看罢,居然还掉了下去;掉下去就掉下去罢,居然还拖住了师姐。倘若我师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管你是皇帝还是天帝,老子不将你碎尸万断,林西二字倒过来写。 松公公脸色苍白的看着眼前那只发怒的豹子,随时有冲上去咬一口的可能,心里暗暗打退堂鼓。 皇上,奴才顶不住啊,你有什么话,倒是快点说啊。您是皇帝不怕,奴才只是个奴才,这条命刚刚捡回来,没的又死在这个小姑手里。奴才冤啊! 松公公两腿打着颤儿,神万分紧张的防备着林西。 林西感觉到斜前方的一道视线,睁大了眼睛狠狠的瞪了回去。 松公公吓得跌倒在地上,连个“哎呀”都尚未叫出声时,却见一只修长的手,按在了小姑的肩上。 松公公惊奇的看到,眼前的一团火一点一点的黯淡了下去。松公公忙擦了一头的汗,感激的瞧了世子一眼,恨不能拜伏在其脚下,磕上几个头。 …… 房里的一角暗流涌动,某人只差没有拔刀砍人;前二人,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赵靖琪目光灼灼的盯着眼前的女子,一也不知从哪里寻来的衣裳,在上,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小南你醒了!” 小南? 林南皱眉。 脑海中似有什么划过,水中那一幕清晰的映在了眼前。 敢吃老娘豆腐。林南杏眉一瞪,掀了薄被正起,忽然口一痛,跌了下去。 林北一个剑步,上前扶住了,柔声道:“师姐,别动,你呛了几口水,需得养两,口方不会痛。” 林南轻叱道:“师弟,是这个登徒子将我拖下水的,若不然,我……” 话一出口,声音嘶哑,连林南自己都惊了一跳。 林西眼中怒意更盛,林北似有察觉,忙笑道:“放心,只需吃我一贴药,便能恢复。皇上,师姐她尚未恢复,还请皇上暂时先离开,让她好好休息。” 赵靖琪定定的看了林南两眼,突然厉声道:“尔等退下,朕有话跟南姑娘说!” “这……师姐!” 林北将目光落在林南脸上。 赵靖琪不等林南开口,便掷地有声道:“朕今出宫,便是为了南姑娘而来,还请行个方便!” 九五之尊,一国之君竟用了个请字,林北也只是笑笑,仍将目光看向林南。 林南张了张嘴,目光对上赵靖琪的,不知为何,拒绝的话竟不曾主出口。 林北心头微微一叹,不得不含笑朝林南点了点头,道:“师姐,我和小西就在外头守着,你有事唤我们一声!” 说罢,一把怀住林西,强拥着她往外走。 松公公忙躬上前,低声道:“皇上,奴才留在……” “滚!”赵靖琪一声低吼! …… 林西走到外间,一把甩开林北,不悦道:“师弟,为何将我拉出来,留师姐一人,我不放心!” 林北淡淡道:“小师姐,他是皇帝,既然这一趟,他千辛万苦的来了,必是有话要说的,留点时间给他,我们静待下文。” 林西眼中光芒微盛,难得收了脸上的嬉笑之色,迎上眼前深邃的目光,轻道:“师弟,我怕师姐她一头陷了进去。后宫那个地方,吃人不吐骨头,不是她这样的人能进的,” 林北被她一盯,不由叹息的苦笑道:“抗旨不遵,好像是要掉脑袋的吧!” “师弟,这不是理由!”林西的声音清晰而低沉。 林北轻叹一声,眼中闪过赞赏之意:“理由是,以师姐的功夫,想要将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甩出去,轻而易举。而师姐她却……小西,在这样事上,我必须以师姐的想法为遵!我们,都没有权力替她做决定!” 林西心底惨叫一声,小手猛的拍了下额头,愁眉苦脸道:“师弟,师姐不会真的是……” 林北淡淡一笑,手抚上了她拍红的额头,轻轻婆娑,触手的细腻令他心神一dàng),柔声道:“所以说,咱们静待下文。” 林西跟本未曾察觉额上的手,只一脸苦笑道:“师弟,咱们林家,不会真出个皇后吧,莫非真被我一语中谶……” …… 静王别院的每一间屋子,装饰都极为精致。统一的黄花梨木家私,精雕细琢,古仆典雅。 赵靖琪贪看着林南白玉般细致的脸庞,乌墨一般的发,远山一般的眉,樱花一般的唇,一白绫段里衣,微微苍白的脸上,一双美目透着几分冷意。 这样的目光,没有任何闪躲,敬畏,羞怯,直直的对上,狂妄逾越却令他怦然心动。 赵靖琪拘谨的搓了搓手,清咳一声,将那只失而复的翠玉盏子送到林南的手心。 林南轻轻拿起簪子,脸色微微有些不大自然,哑着声道:“ 你不会水,为什么要跳下去?” 赵靖琪想也未想,急道:“你的东西,便是一根头发,我也不能弄丢了。” 心中似有什么东西,被轻轻的碰触。林南慢慢的垂了眼帘。 眼前的男子像个窦初开的世间男子,半分帝王的架势也无,举手投中间透露着再纯真不过的意,这样浓烈而直白的表达,是她从未见过的。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