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回 如人所愿
父亲说这话时,神色虽然淡淡,眼中却像淬了寒冰,没有一丝温度。看完美世界去眼快杠杠的。 果不其然,这馒头上裹满了石灰,根本无法下肚,原是那藏于破庙的一盘冷馒头,不过是有钱人寻的乐子。 林西到现在都记得父亲的那个眼神,那种冰凉比漫天的飞雪还要冷上三分。 意想不到的时机,意想不到的过程,意想不到的结局,原来一切不过是个局。 林西大彻大悟。 老爹啊,你果然有先见之明,所有意想不到的东西,原来……真的都是惊吓。林西眸色暗沉,寒意一丝一丝渗出。 …… 正阳蹙眉向林西瞧去。她是习武之人,她敏锐的感触到这丫鬟浑上下散发出来的凛冽与愤怒,似一把灼灼怒火,一点一点的往外溢出。 这个丫鬟虽然丑了些,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却颇为灵动,水灵灵的向你望过来,如那秋水一般明亮,绝不应该像是能做这龌龊事的人。 只是如今证据确凿,连脏物都找了出来,这……正阳心下微微一叹。 陈平不等众人多想,上前一步,又打开其中两个包袱。 “老爷,夫人,瞧瞧这两个包袱,是在底下找到的,一模一样,都是女子……且非平常人能用。” 朱姨娘气喘吁吁住了手,好奇的伸长了脖子去瞧。 众人一见这包袱里的东西,均呆愣住了,看向林西的目光,越发的有了惊色。 山秀尖声道:“老爷,夫人。必是她从小姐房里偷来的,咱们府里,只有小姐,夫人才能用起得这样的好东西。你们瞧她连这个东西都敢偷,更别说珠啊簪的了。” 朱姨娘一听,气又上来,狠狠的戳了几下林西的脑袋。怒道:“jiàn)婢。连这个东西你都偷,你……你……作死啊!” “父亲!” 高子瞻微红着脸道:“其中一包,是儿子送的!” 此言一出。屋里顿时静寂无声,众人像见了鬼一样的,直瞪着大少爷瞧。 高则诚冷冷的看了眼大儿子,脸上凝起怒意:“你为何要送她这个?” 高子瞻心头一滞。当初他送这东西,原是为了试探一下这人的深浅。哪知…… 一时间,高子瞻竟不知如何回答。 这幅样子落在众人眼里,越发让人感觉到诡异。 如玉涨红着一张俏脸,幽怨的瞧了大少爷一眼。咬牙道:“老爷,夫人,大少爷说这丫鬟没爹没娘的可怜。所以才……这事不怪大少爷,是奴婢听说她刚刚来了葵水……这才自作主张……” 高子瞻未料到如玉而出。心头一,目光有些深沉。 朱姨娘却冷笑道:“我说如玉啊,你这贤惠也太过了,不过是一个jiàn)婢,哪配用这些个好东西。话又说回来了,大少爷,一个丑丫鬟,还值得你大费周章。你若是想要放在房里,只管跟你二弟吱一声,这会子偷偷摸摸的,是个什么意思?” “住嘴!” 高则诚剑目一横,似刀锋一般落在朱姨娘上。 “连话都不能说了?” 朱氏轻轻一哼,嘀咕道:“做大哥的看中弟弟房里的丫鬟,这算个怎么回事?” 高则诚一拍桌子,朱氏吓了一大跳,赶紧住了嘴。 “好,好,好,一个jiàn)婢,不仅手脚不干净,居然学着勾引主子,狐媚得主子傻乎乎的上了当,很好……很好,我倒不知我堂堂相府,居然藏着这些个鬼鬼魅魅!” 高子瞻一听父亲这话,显然是要帮他开脱,沉着脸不说话。 陈平轻咳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方锦帕,奉到高则诚手中,子遮住了所有人的眼睛,低声道:“老爷,还找到了这个,你瞧瞧?” 高则诚打开锦帕,只一眼,脸上凝聚了寒意。 一个小小的丫鬟,上居然藏有两千两汇通钱庄的银票,看来这个丫鬟果然是个贼啊。 陈平沉声道:“老爷,这么多银子,很有蹊跷,需得好好审审。” 林西低垂着头,把两人之间的低语听得清清楚楚,心中只有冷笑!倘若这两人能再仔细些,找到的定不止这些。 在屋子的梁上,还有一个包裹,里面有她穿了几年的夜行衣; 夜行衣的中间,是一方油纸包,里头还有几张面皮没用。 旁边放着的是师姐亲手做的荷包,那块令她卖相府,价值连城的玉,就在荷包里面。 而那两千两银票,之所以随意的塞在衣裳里,那是因为,她压根没把它放在心上过。 她忽然想起前世的一句名台词:“出来混,迟早要还的!”又想到了“人在江湖飘啊,哪能不挨刀啊”, 她惨惨一笑。 老爹啊,今儿个 ——丫头要栽了! …… 朱氏好奇,偏过头去瞧,待看清楚老爷手里握着的,是一叠银票时,惊声尖叫道:“我的个娘啊,咱们府里,真是出了一个江洋大盗啊。连主子的银票都敢偷,这……这jiàn)婢的胆子……真是撑破了天啊!” 高则诚缓缓抬首,脸色沉如水,凝聚了寒意,书房中骤然变得肃杀。 “说,这两千两银票,从何而来?” 两千两? 屋子里一阵低呼。 高子眈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的贴丫鬟,显然是受了惊吓。他虽是相府少爷,每月的月银也只五两,若不是姨娘暗中贴补,别说两千两,就是两百两也存不下来。 而这个容色不显的丫鬟上居然藏着两千两银子,这……这……高子眈心头呯呯直跳。 林西微黄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只见她轻轻抬起眼眸,先抿了抿嘴角渗出的一丝血迹,随即抚过眼前散乱的头发,清澈的目光对上高相爷。 高则诚眸色一闪。怪不得连子瞻都被她魅惑了……这丫鬟长相虽普通,偏一双眼睛长得极好。又清又亮,说不出的灵动。 林西笑笑。 “老爷,如果我说,这银子是我的,那两件钗簪不是我偷的,老爷可会相信?” 素白的手穿过墨黑的发,眼中的清冷如天边的一轮寒月,晃得高子瞻心头莫名一紧。那双眼睛里,有着他无法以形容的某些东西。 更令他心神不宁的是,这丫鬟居然没有自称奴婢,而是倨傲的用了一个我? 高子瞻几近穿透人心的锐利目光,灼灼的落在林西上。 “放肆,真真是巧言令色。人脏俱获,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高则诚大怒。 “既如此,一切如人所见,一切如人所愿,老爷还有什么可问的呢?”事到临头,林西半分害怕也无,心中忽然像风一样,轻飘飘的。 当初她踏进这个相府前,父亲就说,世上任何东西,隐藏的再好,都会有露馅的一天。丫头,别怕。 林西嘴角浮上一抹诡异的笑。 丫头从来就没怕过。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能报一个是一个。爷爷的,老子又不是没死过的人,怕他个鸟! 她口起伏两下,偏过脸对着高子眈淡淡一笑道:“二少爷,对不住,奴婢帮不了你了,你就对老爷实话实说了罢,再瞒着也没甚意思!” 高子眈心漏一拍。 这丫鬟,这时候,说这话是个什么意思?莫非她想把我拖下水? 朱姨娘见林西冲儿子笑,气得上前又是一巴掌,怒道:“jiàn)婢,勾引大少爷不说,居然还敢勾引我儿子,我打死你这jiàn)婢。” 林西抚着脸,眼中寒光乍起。 朱姨娘素来横的人,不知何故被那丫鬟眼中的寒光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几步,惊呼道:“老爷,你瞧瞧,她还想发狠,这还得了!” 山秀忙上前扶住了朱姨娘道:“姨娘小心,连主子的银票都敢偷,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一句帮不了你,让高则诚只觉得七窍升烟。果然这信上说的分毫不错。 高则诚拍案而起,手指着高子眈主仆,厉声道:“来人,把这两人给我拖出去,各自打三十大板。这jiàn)婢关进柴门,明送官!” 朱姨娘一心以为有了林西这丫鬟,老爷早已忘了自家儿子的事。哪里料到,老爷不仅没忘,还居然狠心的要打三十大板。朱姨娘嘤咛一声,扑倒在二少爷上,嚎啕大哭。 哭着几下,顿时领悟过来,原是林西这丫鬟搞的鬼,对着她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林西嘴角渗出血迹,眼中却含着笑。 朱姨娘,二少爷,你们欠我林西的,也该还还了。损敌八百,自伤一千,我奉陪了。倘若我有命活着,哪个算计我的,我必十倍以还之。 我以老爹的名义发誓。 …… 高则诚一声令下,无人敢劝。 陈平,陈和及一众小厮,迅速摆开架势,把两人按在凳上,举起大板,霹雳啪啦打了下来。 刚刚五下,那高子眈便受不住,呼爹喊娘疼得直叫唤。 林西听着边上的惨叫,咧着嘴直笑,孰不知这笑落在他人眼中,竟比那哭还难看。 众人中有不忍再看的,有心虚不敢再看的,纷纷把头偏了过去。 唯独高子瞻盯着林西微黄的面庞,一切如人所见,一切如人所愿,这话说来是何意思? 高子瞻眼中闪过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