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意外生变
城外的春光果然令人流连忘返应接不暇。草木披翠凝碧,百花吐艳争芳,莺莺燕燕喉舌清灵婉转,悦人眼目。潋滟的湖水碧如翡翠,粼粼波光倒影着如丝垂柳、如靥娇花。休憩在湖畔芳草地,大小如指甲盖、缤纷各色的花朵,掩映点缀在萋萋芳草间,放眼望去如星如雾,丝丝凉风自烟波浩渺的湖面吹拂而来,带着湖水的洇润和远处的花香草香,令人心旷神怡,浑身暖融融的。 每日里,玉容最爱的事就是带着耿氏、弘历弘昼、小山、云儿雪儿等乘着马车出了山庄,穿过枫叶林,转过山坳,来到这一片四围山色间的湖畔游玩。三岁的弘历弘昼也极喜爱这开阔明朗的风景,跑来跑去咯咯笑个不停,或摘花,或追蝶,或捉蚱蜢,玩得不亦乐乎!就连温婉爱静的耿氏,目光中也多了几分喜悦的光彩,采摘了大束大束的山花,编着花环玩。 这一日,玉容捧了一本唐传奇斜靠在湖畔垂杨下打发时光。小山她们得了胤禛的特别交代,对她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为着她坐卧更加舒服,竟连躺椅都搬了一把过来。此刻,她正歪在这铺着鹅黄绣白玉兰的薄棉锦垫子的躺椅上,枕着银红霞影夹纱软枕,极其惬意的随意翻着书。和煦的阳光经过柳丝过滤,洒在身上更加柔和温煦,闻着空气里醉人熏心的花香草香,人不由也更慵懒起来,不知不觉手中一松,“吧嗒”一声书掉在地,眼皮渐渐沉重,困倦在这大好春光里。 神思倦怠,恍若梦中,迷糊间被一阵喧闹吵醒,她缓缓睁开双眸,撑她坐起身,只见耿氏不知何时陪在身边,见她起来,忙扶着她笑道:“jiejie,是不是吵着您了?” “那边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像是云儿雪儿在和人吵架?”玉容甩了甩头,脑子里还有些混沌。 耿氏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玉容偏身下榻,一边跻鞋一边道:“走,咱们过去瞧瞧!” 只见五六个青衣打扮的小厮正和云儿雪儿争执,吵嚷着要借道什么的。云儿雪儿带着几个侍卫拦在当中,云儿俏脸毫无表情,冷冷道:“这是雍亲王爷的地盘,岂容你们撒野?何况,我们侧福晋、夫人、小阿哥在此游玩,万一惊扰了她们,你们担当的起吗?还不快滚!” 那领头的小厮先是一愣,继而越众打了个千,陪笑道:“姑娘,我们这一绕可就绕远了,奴才们只是赶路,并不敢惊扰了王府内眷,求姑娘行个方便吧!我们是十四爷府上的人,而且这车上的礼物也是十四爷特意送给四王爷的贺礼,若是赶不及回京,误了十四爷的事,十四爷可饶不了奴才们那!姑娘,您就行行好吧!” 云儿雪儿听他说得夹七夹八,不由面面相觑,云儿上下打量他们,道:“你们是十四爷府上的?腰牌呢?” 为首一人慌忙递上腰牌,云儿使个眼色,一名侍卫接过细看,随即还给他,向云儿雪儿躬身道:“两位姑娘,确是十四爷府上的!” 雪儿却打量着那辆大车,疑惑道:“贺礼?我们王爷又不做寿,又不是过年过节,好端端的送的哪门子贺礼啊?” “姑娘不知道吗?”那人讶然道:“后日便是雍王爷娶四川巡抚年羹尧年大人的meimei为侧福晋的大喜日子,因四王爷办得隆重,我们主子还是特意挑的这一份厚礼呢!” 云儿雪儿脸色大变,正欲说话,只听身后传来耿氏惶急的惊呼:“jiejie,你没事吧?”二人大惊,忙抢过去,扶着脸色发白的玉容,心内百转千回却不知如何开口,只呐呐道:“主子,您——” 玉容轻轻摇头,稳稳站直身子,微微仰头轻舒一口气,婉然笑道:“我没事,既然人家赶时间,就让他们过去吧!叫人看好小阿哥别让碰着了!”说毕转身缓缓而去,耿氏一呆,忙跟了上去,云儿雪儿相视无语,狠狠瞪了那几人一眼,恼羞成怒冷然道:“还不快滚!” 玉容仿佛踩在棉花堆上,一脚深一脚浅,浑身轻飘飘的回到湖畔。委身坐在榻上,双目空洞,只是望着波光跳跃的湖面发怔。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空白得近乎麻木,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是那么坐着,发着呆。风吹过,湖面皱起细密如鱼鳞的波纹,星星点点的阳光也随着波纹跳跃起来,湖面是银晃晃的一片,让人目眩神迷!胸口沉沉的,脑子里仿佛缺了氧,眩晕感猛然袭来,眼前一黑,她忍不住以手覆额,闭目凝神,艰难的喘着气。 耿氏欲言又止,默默站立一旁,无措的搓着手。 不一刻,云儿雪儿轻轻过来,云儿轻轻替她按摩揉着双肩,陪笑温言道:“主子,中午阳光太强,不如咱们回去吧!” 雪儿也忍不住道:“主子,您别难过!王爷不是那样薄情的人,想是这中间有什么误会也不一定!主子,不如奴婢替主子回一趟京城,打听打听是怎么回事,好不好?” 玉容微微一笑,若无其事道:“这有什么好打听的!难道十四爷府上的人还敢乱说话不成?再说了,就算要打听,也不必你一来一去的麻烦,我直接回去,不是更加了然吗?只怕还赶得上说一声‘恭喜’呢!” 耿氏与云儿雪儿忍不住抽了口凉气,料不到她性格坚韧如此,既不哭,也不闹,反而还要亲自前去观礼。 云儿跟了胤禛多年,心思又细腻,转念一思,已然明了胤禛的苦衷:不得不娶年佳仪,又不忍玉容伤心难过,万般无奈方出此下策,将她暂时迁离那个是非圈,日后还缓缓告知。谁也料不到今日竟会突生变故,玉容竟会自他人口中得此消息,这份打击犹如晴空里一声霹雳,叫她如何能承受?云儿不禁暗叹:千算万算不如天算!王爷一片不得已的苦心,算是白费了! “主子,您当真,要回去吗?”云儿小心翼翼问道,心底有些发急。如果玉容此时回去,雍亲王府等着看笑话的还不知要闹成什么样呢!王爷又情何以堪? 玉容似是了然她心中所思一般,伸手掠了掠被风拂乱的发丝,盈盈笑道:“回去,自然是要回去的!不过,道喜就不必了!一则,我根本没有这个心,不诚心的话说了也没趣;二则,王爷处心积虑就是为了瞒着我,我若出现,岂非误了他的良苦用心?这样吧,正日子过后,嗯,就是大后天吧,咱们一道回去!话我可先说下了,谁要是敢提前通风报信,我必要她的命!” 云儿等人从未见过她如此神色,身上皆是一颤,慌忙答应。一时,各人默默,不敢做声。良久,玉容方轻轻一笑,道:“得享这几日闲,也不算辜负了大好春光!走吧,回庄!” 当门扉轻轻掩合,屋子里静悄悄的只余自己一个人时,强制隐忍的惊痛羞怒再也克制不住,“腾”的冒起如火焰般反蚀着她的心。眼眶瞬间盈满泪水,隔着泪看眼前的一切都迷离而晃眼,那么的虚浮不真实!她痛苦的闭上眼,泪珠簌簌而下,颤抖的手捂在嘴上,哑声暗泣,苦苦忍着几欲冲喉而出的哭声,直忍得心口发痛!瞬间,泪水打湿了脸,浸湿了覆唇的手。她伏在桌上,双肩剧烈的抖动着,哭得搜肠抖肺,声咽气堵。胤禛,他怎么能如此骗她!可笑她竟浑然不觉,反而为他的体贴而兴高采烈!多么绝妙的讽刺! 她以为他待自己真情真意,她以为他果真如他所说那般,心里只有自己一个,原来,不过是一场荒唐的误会而已!他心里有的,只是皇位吧?金銮殿上那把椅子,才是他的终极目标,其他的一切,都是可以随时放下,甚至随时毁掉的吧? 玉容轻轻嗤笑,唇边扬起一抹悲凉的讽笑,细细回想这些日子他的一举一动,唇边的笑意更浓更深,原来他早就起了心思,只是自己太傻,竟丝毫无所察觉! 心痛到无以复加,人也轻飘飘的起来,仿佛身边的一切都是虚浮的幻像,什么都不是真的,包括自己!无意触到平缓的小腹,浑身如置冰窖,冰凉透骨,寒浸浸打了个冷颤:这个孩子,来得这般的不合时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