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山红

    慕风回到家的时候他父亲的遗体正躺在床上，村里的邻居都来了家里帮忙和安慰。他母亲在后房里已经哭得快不行了，两岁的弟弟由邻居家的大嫂照看着。

    他一回到家就跑去父亲的床前，看着这个自己最亲的人，这个与自己朝夕相伴，教育自己，疼爱自己的父亲，他是自己心中的英雄，是这个家的顶梁柱。慕风从听到这个消息到现在站在他面前他都不相信他已经离自己而去了，已经离这个家而去了。他父亲是因为冒险采一株名贵药材从悬崖上摔下来的，他曾经跟父亲上山采药的时候就常常担心他的那种冒险行为，而如今不幸的事还是发生了。

    他父亲的澡是他给洗的，新衣服也是他给穿上的，整一个过程他都是麻麻木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直到父亲入棺，上盖的时候他才哭了出来，拼命嘶吼着不让法师盖棺，之后因悲伤过度更是晕了过去。

    因为家里没钱，法事只做了三天，他父亲上山那天天气很好，晴空万里。慕风心里却从未有过的渺茫和荒凉，他感觉前途一片黑暗，他不知道他跟他母亲和弟弟该怎么活下去，不过从那一刻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哭，不能再软弱，他应该撑起这个家的担子。

    他父亲刚过七他就上山采药了，他家里穷，母亲要带着两岁的弟弟，不能出去干活，只能在家里收拾收拾，偶尔给人家纳个鞋垫什么的，基本上没什么经济来源。他那天和山河下的注赢了一个晶币，给了老板十个蓝币的抽成还赚了九十个蓝币，山河只拿了自己两个蓝币的本，其它的全给他了，这也算暂时补贴了一点家用。

    慕风每天上山采药，晃晃已过一个多月。这天早上天还未大亮山河就过来拍他家的门，慕风也早起来了，正在整理药材，此时听见山河在外面喊，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急忙跑出来开门。

    一进门山河便激动道：“你今天是不是要进城？”，慕风点点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带我一起。”，山河道。

    “你进城有事吗？”，慕风边说边向堂屋里来。山河得意地在他面前跟个猴子似地打了两个侧翻，最后一个没打好一头刮在木墙上，慕风乐道：“蠢猪，练了这么久还打不好。”

    山河咧着嘴揉揉头，道：“你不就侧空翻比我强一点吗，其它的你敢跟我比吗？过了今天别说侧空翻，腾云驾雾都不成问题。”

    “又吹，快说，你到底进城干什么？”

    山河凑上来嘻嘻笑着伸手亮出手中的一个套环，道：“你忘了？上次神赛杯我们进城，一个大人给我这个东西，叫我今天去城西夫子庙找他。”

    慕风想了想似乎才记起来，道：“你还真去啊？你不怕人家把你拐跑了吗？”

    “胆小鬼，快点收拾，卖了药跟我一起去。”，山河边催边胡乱帮他收拾着，收拾完慕风又去锅里拿了两个热红薯，一切弄好后又去后房看了眼还在熟睡的母亲和小弟，之后便推着山河轻声慢脚出了门。

    他们到了城里天刚大亮，今天城里很热闹，城中好像突然多了很多跟他们仿佛年纪的少年，个个神采奕奕地。他们到陈家药铺的时候陈掌柜一家都不在店里，只有王师傅在柜台。王师傅平常对他很好，见他来忙带他去后院称药，慕风跟他寒暄道：“陈掌柜的他们都不在啊？”

    “你们还不知道的吧？今天是公孙家和慕容家广招外室弟子的日子，陈老爷和夫人带着丫丫去考试去了。”

    听此山河忙上前道：“招收外室弟子？在什么地方啊？是不是我们也可以去参加考试？”

    王师父笑着摸摸他的脑袋道：“哪那么容易，人家收的都是有些家学渊源的。首先都是自家族里产业下的族亲子女，一方面他们从小受到修炼方面的熏陶，有正根，另一方面那是属于自己人。再者就是父母一辈原先是修者的，这样的孩子出来不仅有遗传父母的根基，从小还受到过这方面的训练。另外一个就是那些大户人家的子女，虽然没什么家学渊源，但人家有钱从小就给孩子买各种补药，还请有修炼的师父。唉，像我们这样平凡人家的孩子哪有那机会哟。”

    山河跟个皮囊似地一下子xiele气。慕风好奇道：“那陈掌柜是属于哪家的族亲吗？”

    王师傅笑道：“陈老爷的祖爷爷是慕容家的正室弟子，也算有点修炼天赋，但到了陈老爷祖父这一代就有点不行了，后来只能到外室打理药店生意，到他父亲和他这一代都没有考上修道弟子，今天就看丫丫能不能有转机了。”

    慕风从王师父那里把钱结了又跟他客气两句就要走，王师傅道：“收徒的地点在夫子庙，你们两个小鬼可以去看看热闹。”

    山河听了一惊，夫子庙？自己不就是要去夫子庙吗？他忐忑地拉着慕风道：“你说给我套环的那个人会不会就是公孙家或者慕容家的前辈？”

    “别瞎猜了，先去看看再说。”

    山河一喜拉着他就狂奔。他们赶到夫子庙的时候那里已经聚满了人，夫子庙是一座很大的庙宇，坐落于两山之间，庙殿是从山脚外面一直斜上而建，直到山腰鞍部的主殿，一共九十九间。公孙和慕容家就在山下刚进门的两侧分别建了自己的测试台，公孙家在左边，慕容家在右边，测试通过的弟子要去主殿夫子前上香祭拜。

    庙外除了前来参加考试的孩子和他们的父母外，也有很多围观的人。山河跟慕风直往里挤，到了庙正门设有两个大关卡，除了有资格进去考试的孩子外，其他大人和杂人等一律不准入内。山河拉着慕风到关卡前，他紧张而忐忑地亮出自己的套环给守关的一个大汉看，那大汉斜了他两一眼，看向旁边道：“你们公孙家的。”

    左边那大汉没好气地招呼他们过去，似乎有点责怪他们走错了家门。大汉看了一眼套环甩手示意山河进去，但却卡住了慕风，不让他进去。山河一直紧紧拉着他对那大汉道：“我们是一起来的。”

    那大汉没好气道：“他没受邀环不能进去。”

    山河仍是没放手，坚持道：“我们是一起的，你就让我们一起进去吧。”

    大汉有些不耐烦了，道：“你到底还进不进去？不进的话就赶紧出来，别挡人家的路！”

    山河有些不甘心地看着慕风，慕风坦然笑道：“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山河正不舍地放开手，突然有一个人道：“伍师兄，让他们两一起进来吧。”，那是一个少女的甜美的声音。山河和慕风一同看去，只见一个碧蓝衣裳跟他们年纪一般的小少女甜甜地笑着。

    大汉道：“三小姐，老爷们怪罪下来，我可担待不起的。”

    那三小姐甜甜一笑道：“放心吧，爹他们问起的话就说是我叫他们进来的。”

    大汉无奈，只得让他们进去了。山河跟慕风一阵欢喜，忙就进去了，两人来到少女面前向她道谢。少女见慕风还背着个竹篓偷笑道：“走，我带你们进去。”

    到了第一个庙殿得登记自己的来历，家室成员，自己的年龄，性别，属相，喜好和之前的修炼道龄。两人登记完，管事的拿来一看，紧锁眉头，看着两人道：“农民出身？没修炼过？你们两是怎么混进来的！”

    两人不知所措地互相看了看，这时躲在门外的少女跳了进来，道：“大表叔，他们拿的是我二叔的套环，应该是我二叔叫他们来的。”

    那人把套环拿来一看，道：“不是只有一个吗？怎么进来两个啊？”

    “是我让他们一起进来的。”

    那人为难道：“玉瑶，收徒这是很严肃的事，关系到公孙家的前途，你不要在那里胡闹。”

    “谁胡闹了？我一看他们就很有修炼天赋，干嘛不让他们进去试一下？”

    那人想了想道：“你们先等一下。”，然后站起来吩咐人去叫公孙家二爷，他担心这套环是公孙玉瑶偷出来给他们的。

    不一会儿公孙家二爷过来了，所有登记管事都向他行礼，远远地公孙玉瑶便甜甜叫了声二叔。那管事地站起来把两人的登记表给他，还耳语了几句，那二爷向两人看来。山河记得他，就是他给的自己的套环，他对山河点头肯定道：“你先进去吧。”

    山河有些担心地看了慕风一眼，站了起来就进去了。那二爷瞪了公孙玉瑶一眼，严厉道：“你不好好在家练功跑这里来干什么？还不快回去？”

    公孙玉瑶撒娇地叫了声二叔，那二爷还是严厉地瞪着她，道：“回去看你娘怎么收拾你，出去。”

    公孙玉瑶无奈地看了眼慕风，转身走了。那二爷打量了慕风两眼，道：“你为何也跑进来？”

    他质问的语气让慕风有点紧张，当下小声道：“我想进来试试。”

    “你想成为一名修道者？”

    慕风还是小声道：“想。”

    “为什么？”

    “……为……我想，我喜欢……”，不知怎么地，慕风此刻非常地紧张，以至于他脑子有点空白，说话都有点语无伦次和没有了逻辑。

    那人走到他面前，捏了捏他的肩膀，又探了探他的气海，道：“你回去吧，你不适合修道。”，说着转身就走了，也没再多看慕风一眼。

    慕风一下子凉到了心底，连站起来都需要费很大的劲似地。他垂头丧气地出了门，新进来的那些孩子看他背着竹篓，穿着破破烂烂地，还没到第一关就被人直接pass了，禁不住便是一番嘲笑。

    修道是慕风一直以来只敢梦不敢想的事，他也像所有人一样期待有一天遇见高人，发现自己的天赋异秉，带自己踏入修道。不曾想的是今天却遭当头一棒，原来自己没有一点修炼的天赋。那个做了这么多年的梦突然间被人摔破了，那么残酷，那么让人难以接受。